“趙王殿下。”
宋璄的腳步頓住了, 那雙嚴峻深邃的眸子裡有一瞬間充滿了厭惡。
可當他轉過身來，又恢複了平日裡冷靜自持的模樣。他看向了叫住他的人, 那人已經四十多的年紀了，卻頗有種豐神俊秀的姿態。
宋璄禮了一禮：“孫太師。”
孫衍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看得出他並不滿意宋璄的這個稱呼。
可是很快，他就自如地展開了新的話題：“趙王殿下，已經快要入夏, 八月也離得不遠了。微臣已經為殿下跳了好些好日子了。”也是時候該成親了。
“本王的婚事，父皇並未催促。”趙王想讓孫太師知道他的逾越。
孫衍笑著撫了撫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宸妃娘娘畢竟是微臣的親妹子, 偶爾對殿下多為關照, 聖人也是準許的。”
宋璄的生母, 當初驚豔了整個京城的宸妃孫嬋媛就是孫衍的妹子，也是由他親自送進宮裡去的。
也是因為這一層, 孫家很得聖寵，同樣也是宋璄最大的助力。
“是呀，”宋璄的口氣似乎是帶著懷念, “舅舅對我母妃可是不能再好了。”
聽他終於換了稱呼, 孫衍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如今宋璄羽翼漸豐, 雖然仍舊是那副樣子, 可孫衍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
聖上寵愛宸妃，愛屋及烏也對宋璄這個兒子格外看中，這才讓宋璄以並非長子的身份獲得了更勝長子的榮耀。
“舅舅叫住我, 隻是為了說這個嗎？”宋璄語氣好像好了一些。
孫衍笑著：“你表妹，孫盈盈和你自小一起長大，什麼樣的模樣心性你最了解不過，舅舅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娶盈盈為妃的打算，也好叫舅舅早做準備。”
“盈盈是我表妹。”
“這才親上加親呢。”孫衍笑著，有些不明白宋璄為什麼拿著表兄妹的關係說事，明明表兄妹結親這樣的事情也很常見的。
宋璄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八月份才能決定的事情，現在說太早了。”
孫衍知道了他隱晦的拒絕，隻好歎口氣：“也是，是舅舅著急了。”
宋璄將他送了好長一段路，這才跟他作了彆。看著孫衍走遠了，十四才出現在了宋璄的麵前。
“主子，事情辦妥了。”
宋璄見他眼神閃爍，問：“出了什麼事？”
十四被蒙在麵巾下的嘴咬了咬：“十一她，被送給了秦小姐的表哥。”
宋璄略一思索：“她出手了？”是肯定，並非疑問。
十四點了點頭，希望宋璄沒有看見他眼中的不忍和悲痛。
那是十一呀，像姐姐一樣照顧他的人。
她還是出手了，宋璄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是感慨還是失望，亦或者都有。
他怎麼也忘不掉蘇慕月那雙清澈瑩潤的眸子，隻看得見山水，看不見塵土。
可現在，她終於還是和彆人一樣了。
“保證蘇挽月那邊得手吧。”
自始至終，沒有提到十一半個字。十四麵色黯然：“是，殿下。”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蘇挽月，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畢竟以前也不是沒出過女配穿越大戰本土重生女主這樣的事情。
質樸的房屋裡四處裝扮著喜慶的紅色，桌上放著一張紅豔豔的紙，看著上麵的內容，蘇挽月冷笑一聲。
是“對月貼”，村落鄉鎮之類地方的婚約文書，男方的八字蘇挽月倒是不知，隻是女方赫然是她自己的。
她身上穿著一身紅嫁衣，雖然質量不高，但繡工講究，應該也是好好準備了一番的。
窗外是震天的嗩呐聲，吹吹打打好不熱鬨。
蘇挽月動也不能說話也不能，隻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轉動著。
小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哎喲，新娘子醒了，可真漂亮。”一個媒婆打扮的人語調異常高揚。
她見過自己。
蘇挽月對此很確定，如果不是見過自己，這媒婆決計不會如此平淡。
門外像是黑暗中夾雜著白雲一般的陰天，作為背景顯得分外可怖。
蘇挽月難以從這天氣知曉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這裡離京城多遠。她隻盼點翠還能沒事，可就算點翠沒事又如何。
告回蘇家，怕蘇家也是沒誰會擔驚受怕的吧。
哦，蘇文遠倒是還會擔心一下皇上或陸大人的怒氣。
陸大人，此刻怕還在去漢州的路上吧。
蘇挽月這時候思維有些發散起來，媒婆走到她麵前將蓋頭給她蓋好了，高聲叫道：“新娘子準備好了。”
她這樣古怪的聲調，算得上是喜慶，可停在蘇挽月耳朵裡卻是惡鬼索命。
她有些想哭，卻又哭不太出來。
必須得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