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聽到這聲林洛還稍稍側目一下,那雲舒就是完全沒聽見似的繼續前進。
反倒是那個中年男人發現自己好像認錯人了，歉意一笑後帶著那行人往相反方向離去。
林洛眨眨眼睛，看了眼雲舒。
而雲舒仿佛猜到了林洛的想法,朝她微微偏頭,“我隻是雲舒。”
短短五個字,林洛卻已經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無論他有什麼樣的身世,是否還有親人在世，雲舒都不在乎。
因為他隻是雲舒。
——林洛的、雲舒。
大城市是有夜生活的，和周家塢天黑就回家的傳統不同,晚上七八點剛好是街上最熱鬨的時候。
上了一天班的上班族，晚上出來散步的老人，哪怕天氣寒冷也依舊擋不住人們向往熱鬨的心。
林洛帶著雲舒走在五蓮市最繁華的街道，看著大城市特有的霓虹彩燈,有種久違的回到人間之感。
可惜，這樣的景色在半年以後就會消失。
林洛重生以來很少回憶上輩子的事，現在倒是被勾起一絲回憶。
那場不明的流星雨給人類帶來了毀滅，但同樣也是新生。
在她死之前,剩餘的人類已經是一個團結的整體，沒有國籍種族之分。
而那個滅了喪屍王的男人成了第一任首領，帶領著人類將這個半毀的世界重新煥發生機。
說來也是奇怪，林洛那時候已經站在人類異能的頂端，可卻很巧合的一次也沒見過那個拯救世界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樣冷酷無情、實力超群。
林洛自己在末世也同樣出名,除了實力外,就是她的獨,她是有名的獨行俠,不參與任何勢力,隻一個人獨自殺喪屍。
到十級的時候，林洛殺一城的喪屍也不過一個念頭的事。
而林洛的死因，如果被彆人知道大概會覺得可笑。
她熬過了末世，異能已然是當世最強之一，按道理以後應該生活的很不錯，可是林洛還在繼續探究那無人達到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的第十一級。
人們也稱之為——神級。
可惜，林洛最後失敗了。
——不。
她看向遠處巨大的放著廣告的屏幕，也許她沒有失敗。
“洛洛？”
雲舒的喊聲讓林洛回神，“怎麼了？”
她看著燈光下更顯五官立體的雲舒，嘴角的笑意還在，“想吃東西？”
他們現在逛的地方是五蓮市有名的商業街，自然是有很多小吃攤，那香味不由自主地鑽進行人的鼻子。
林洛其實給過雲舒錢，讓他想要什麼自己買就行，可雲舒不要。
那林洛也不強求。
這邊聽到問話的雲舒搖頭，他該怎麼說呢？
剛剛的洛洛……看著遠處燈光的洛洛，顯得好寂寞，有種與此世間格格不入的寂寞。
他心裡莫名湧起一陣恐慌，不由就喊了一聲。
林洛見雲舒說不出什麼，也沒有繼續探究，“走吧。”
這樣的熱鬨，還是早點恢複的好。
林洛在等，等自己異能五級後，就可以短距離操控電子設備，將部分消息透露給一些能做決定的人。
*
林洛出村的時候還開著普通小車，回來就變成了一看就貴的豪車，頓時引發了周家塢村民激烈的討論。
而原來的那輛車，林洛直接賣給了二手車行，雖然不多但也賣了幾萬塊。
“洛丫頭這是發財了吧？”
“這車一看就不便宜，她又造房子又買車的，哪來的錢啊？”
畢竟林洛父母都是老師的事大家都知道，老師能有多少錢？
一個村民立馬降低了聲音，“她爸媽的買命錢唄，我聽說撞人的是個富二代。”
“嘖，洛丫頭這真是……”
……
開著新車的林洛直接將車停在院子中，將本來不大的院子裡麵占去了一半。
而她本人則迎來了熱情的小狼崽。
又是蹭腳又是轉圈圈的，讓林洛有種自己不是走了一天而是十天半個月的錯覺。
不過等有些不開心的雲舒下車，林洛又將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聽到那些話了？”
雲舒皺起眉，“他們這些人好奇怪，明明和洛洛都不熟，卻總喜歡胡說八道。”
說實話，目前為止，雲舒對周家塢的印象並不好，幾十個村民中也隻有姚阿婆是真心喜歡林洛，希望她好的。
其他村民，有部分是不關心，不會說什麼也不管彆人怎麼說。
但還有一部分，就真的是嘴賤！
村民們不記得前天晚上的事，雲舒可記得一清二楚，那件事可以說暴露出很多真實人性。
明明差點受傷害的是洛洛，那些人卻沒有一個先安慰洛洛，反而指責她給周家塢帶來麻煩。
林洛看著生氣的雲舒，眼眸明暗變幻間，唇角的笑意不變，到頗有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錯覺。
“雲舒啊，這很正常。”
“我不在乎他們，所以不生氣，你在乎我，所以生氣。”
林洛的目光此刻仿佛穿越了時空，落在了遙遠不知在哪的一點。
“可是，就這樣任他們說嗎？”
雲舒知道洛洛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有點像曆經萬事，看淡一切。
可是，雲舒不是。
他小心眼的很，如果洛洛不在意，那他就晚上……
還沒等雲舒想到什麼報複的小妙招，林洛突然朝他展顏一笑，其中還帶了幾分調皮，這才像一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小姑娘。
“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嘴巴這麼壞，當然要受到一點懲罰。”
因為前天晚上剛下了精神暗示，間隔時間如果太短很容易出問題，所以昨天早上出門時林洛沒有做什麼。
但現在已經過去近兩天，她可以再次動手了！
而且林洛沒說的是，現在她看周家塢的很多人都是當死人看的。
末世有三分之二的人變成了喪屍，老人孩子的幾率更大，以周家塢現在的樣子，沒有林洛的庇護，到時候差不多就會變成一個空村。
如果他們是一個和睦相處的好村子，林洛不介意庇護幾分，畢竟童年在這裡她還是留下不少美好回憶的，可惜……
他們一點點把自己的後路葬送了。
接下去幾天，周家塢不少村民每天晚上繼續做噩夢，短短幾天就讓人疲憊不堪。
特彆是那位前村長，總夢到以前拋棄的女孩來向他討債，讓他精神緊繃到似乎隨時都能斷掉。
同時他們腦中開始自然而然的淡化了林洛和雲舒的存在，就像你知道一個人是存在的，但你不會再主動去想起，更不會主動提他，就像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現在已經快十二月底，離末世隻剩八個月，林洛隻想抓緊時間升級並且儲備物資，有那生氣的閒工夫不如早點去多標記幾條水脈。
至此，除了姚阿婆和雲舒，周家塢已經徹底和林洛割裂。
日子在平靜中飛快流速，在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林洛接到了林大姑的電話。
林爺爺一共生了七個孩子，四女三男，林父排行第五，林大姑則是第一個，也就是傳說中的長姐。
這位和林大伯林小叔他們不同，是真老實的性子，嫁人後生了兩個兒子在婆家站穩腳跟後就老老實實和丈夫養孩子，給兒子攢錢娶老婆，帶孫子孫女，一輩子基本圍著這些打轉。
“洛丫頭啊，你快放假了吧？”
林大姑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還有一絲小心翼翼。
她作為最大的孩子，今年已經六十歲，最大的孫女都上高中了，所以看林洛有種看孫女的意味，還有對她年輕輕輕就失去父母的憐惜。
“嗯，快了。”
林洛休學的事沒有告訴其他人，林家也不會去學校打聽這個，但麵對林大姑的提問，林洛還是模棱兩可的回了一句。
畢竟要解釋的話太麻煩了。
“好好。”林大姑的笑聲傳來，“今年來大姑家過年啊，我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一放假就來！”
林大姑在鄉下有一棟三層的房子，花了一輩子積蓄蓋起來的，隻是除了兩位老人，還住了林大姑的八十多歲的婆婆以及大兒子和小兒子兩家人。
一共十幾口，把這個家擠得滿滿當當，如果林洛過去，說不準又是把誰的房間給挪出來，讓其他人擠擠。
“不用了，姑。”林洛剛拒絕，林大姑就不願意了。
“要的，要的，你一個小姑娘過年還能去哪，來大姑家，大姑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炸排骨！”
知道林洛臉皮薄，大姑緊接著就表示到時候會讓她大堂哥，也就是大姑的大兒子來接她，還問林洛具體幾號回來。
林洛輕歎一口氣，“大姑，我是真不回來，我今年到我外公家過年，你就不用擔心了。”
——外公家？
洛丫頭的外公外婆不是都去世了嗎？不過那邊說不定還有其他親戚。
林大姑對洛外公逃荒的經曆並不了解，但知道林洛寒暑假經常去那邊。
想著可能小姑娘更親近那邊的親戚。
那林大姑也沒有再強求，隻是問了一句，“那今年初幾去爺爺家啊？”
林爺爺現在是住在二姑家，其他每家每個月給固定的撫養費。
在長輩還在的情況下，林洛說不來拜年肯定說不過去。
而林爺爺……
林洛對他即不像林大伯他們一樣厭惡，也不像林大姑那樣還存著一分善意。
他、是個很奇怪的老頭。
林奶奶去世的早，連林母都沒有見過。
而林爺爺後來也沒有再娶，就這樣繼續過日子。
林父說過，林爺爺當初是村裡的會計，家庭條件還算可以，養七個孩子也不算吃力。
但林爺爺對待孩子的態度就是兩個字——放養。
——什麼？你不想上學想去打工？行啊。
——什麼？你還想繼續讀書？行啊，去吧。
就是這種，隨你怎麼選擇，他不會來乾涉。
林父當初讀到高中的錢都是林爺爺出的，也沒有二話和推脫，而大學則是師範類學校免費了。
至於孫子孫女，他更淡然。
不會去幫忙帶孩子，也沒有明顯的重男輕女偏向誰，每年給的壓歲錢都一樣。
現在老爺子都八十歲了，手腳靈活頭腦清晰，平日裡就喜歡看看報紙，聽聽戲曲。
就連之前林父去世，大家在寬慰林洛的時候也擔心林爺爺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
誰成想，老爺子很淡定地表示，他看得開，不用擔心他。
如果用現在的話來說，大概就是佛係。
林洛對他沒有喜惡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不熟，但林父對於這位父親總歸還是有感情的。
“我看日子，姑你不用擔心，我有車會自己過來。”
最後又聊了幾句，電話總算掛斷。
不過這個電話也讓林洛看了下日曆，發現離過年隻剩二十多天。
這、好像是她和雲舒的第一個年？
“雲舒，我們明天去辦年貨！”
朝著廚房，林洛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暌違已久的懷念。
過年需要準備什麼？
林洛開始回想。
春聯、福字、各類乾貨水果……
想起來東西還不少。
還有記憶中，林父林母慈祥又歡快的笑容。
今天是元旦，林洛和雲舒走在鎮上就發現這裡比以往都熱鬨。
而且有部分外出打工的村民這幾天也陸陸續續回來了，這個普通的小鎮即將迎來它一年中最熱鬨的時候。
“洛洛，醃魚乾？”
“買！”
“開心果？”
“買，二十斤！”
“砂糖橘？”
“可以，來十斤。”
……
林洛和雲舒的對話基本就是重複以上，至多把裡麵的物件換一個，但總結起來還是離不開買買買三個字。
就連一旁賣盆景的也被林洛看中，買了五盆金桔回去，說不定就種成功，那她以後不就有新鮮金桔吃了？
像前幾天，雲舒在後院把那塊本來隻有半畝的土地又開荒了半畝，收獲了一波土豆和花生後，種地這事就全權交給了雲舒。
林洛對雲舒的種地水平有莫名的自信，看到金桔後就在心裡盤算，要不讓雲舒種點西瓜？
夏天怎麼能少的了西瓜？！
最後回家時，林洛還在想著再種點什麼東西，畢竟新鮮的肯定比速凍的好吃。
“洛洛，等下吃牛肉玉米餡的餃子怎麼樣？”
雲舒最近新學了包餃子，林洛有幸嘗過一回後就立馬拋棄了之前囤的速凍餃子，愛上了現包現煮的手工餃子。
“好，我要帶湯的！”
很快，吃完飯的兩人開始布置這個本來有絲冷清的家，在他們的合作下，這個兩層半的小樓房頓時充滿了過年的氣氛。
大門口的屋簷下掛上了紅燈籠，兩邊門上也各自貼上了對聯，中間一個大大的福字按照花國特色是倒著來的。
就連院子裡新買的金桔樹上也不忘掛上兩個紅蝴蝶結，看著喜慶極了。
姚阿婆推門進來時還愣了一下，“過年是得裝扮裝扮！”
她笑著點點頭，“對了，洛丫頭你今年是去哪過年？”
她不覺得林洛會留在周家塢，畢竟還有林父那邊的親戚，而雲舒也得回去過年吧？
就是不知道兩人什麼時候走，所以姚阿婆才提前上門，“我那不是養了幾隻雞嗎？正宗的土雞，洛丫頭你走的時候來綁兩隻，帶回去好好補補。”
林洛頓時想起自己之前說要養雞，等雲舒研究了半天終於買了兩隻小雞崽回來打算先練練手時，第二天就隻剩幾根雞毛和幾滴血漬。
顯然雲舒忘了又大了不少，現在已經喜歡自己往山上跑的小狼了，當時雲舒的模樣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阿婆，不用了，今年我在這過年。”
林爺爺那邊的話，她打算初三再去，當天去當天回，也不想有太多牽扯。
姚阿婆眉微微皺起，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反而是林洛主動邀請她一起來這過年。
“不了不了，我一個老太婆……”姚阿婆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隨即而來的又是心酸。
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至今也沒打個電話讓她一起去過年。
其實去年也是，兒子也就初三的時候匆匆來了趟，給她塞了一千塊錢後連頓飯都沒吃就走了。
今年姚阿婆知道估計又和去年差不多，隻是心底總歸還是有點期盼。
“我們也就兩個人，阿婆你來還能更熱鬨點。”對於姚阿婆的拒絕，林洛早有應對之法，所以不用片刻，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答應了的姚阿婆暈乎乎走回自己的住所。
隻是看著眼前破舊的房子和冷清的氛圍，眼周還是有一絲水光閃過。
這邊林洛看著陸續停運的快遞，特彆是他們這種偏遠地方，停得更早。
她又一次來到地下室，經過幾個月的奮鬥，這裡已經二分之一的空間都被填滿，就連壓縮餅乾這些都有十箱，還按口味分門彆類的放好。
看著這樣的地下室，林洛的心情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