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淮市公安局法醫解剖室內。賀姝穿著防護服站在了解剖台旁, 靜靜的看著鄭堅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帶回來的屍體。先是將捆綁住死者雙手的麻繩卸了下來,放在一邊進行了稱重,並且取了留作之後用來同係統中封存的證據進行比對的樣本。緊接著又和助手一起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屍體外部, 確定沒有任何線索遺留後, 便拿起了工具,小心翼翼的將死者眼皮上的疑似膠水的物質剝落下來一小塊,放在了器皿當中。男人一邊忙碌著, 一邊抽空抬眼瞧了靜靜站在那裡, 默不作聲的人幾眼。遲疑了一會兒後, 他側過頭用手臂推了推眼鏡, 狀似無意的開口道:“我聽說這起案子好像和上個月末寧興市的一起謀殺案很接近, 寧興市警方將拿起案件初步定成了模仿作案,就是十幾年前曾經震驚全國的‘水鬼案’?”“嗯……”賀姝沒有否認。鄭堅眼珠兒轉了轉, 然後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我讀研究生的時候, 我們導師還特彆把這個案子當時的十幾分法醫驗屍報告當做教材來討論過,所以我印象還挺深刻的。今天一到達案發現場, 起先我沒能想起來, 是老常在一邊嘀咕著,說和上個月寧興市的案子很接近, 我這才忽然想起了這碼事兒。”“我家裡還留著有關於‘水鬼案’驗屍報告的分析筆記呢,回頭我拿過來, 看看到底是不是模仿作案。畢竟每一位連環殺手, 都有著自己獨特的、不可複製的手法, 而警方對外公布的也甚少有很詳細的細節, 模仿者不會那麼儘善儘美,隻能學個大概罷了。”賀姝點了點頭:“那就麻煩鄭哥了。”“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再怎麼說,眼前的案子也算是我的案子。”鄭堅擺了擺手。就在這時, 外麵隔間的大鐵門被人推了開,助手在聽到動靜之後,急哄哄的跑了過去,見到來人頗為意外:“劉支隊?”劉支隊衝著他揚了揚下巴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扯過一旁的防護服和手套,一邊穿戴著一邊走進了解剖室。他在看到賀姝的時候並不意外,視線在其身後背著的背包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走到她的身邊,像是在閒聊一般:“怎麼沒走啊?機票挺貴的吧?可惜了。”鄭堅看了看對麵的男人,又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女人,直覺這話中有話,假意扭過頭去不在看他們,可是耳朵卻豎得老高,生怕錯過什麼重要的八卦消息。而賀姝在麵對自己領導這幅賤兮兮的模樣,頗覺得無語,隱晦的撇了撇嘴後才開口回應:“您就不用裝了吧?要不是有您的授意,老常才不會在我提交了休假申請後,一有案子就給我打電話。沒有那通電話,我現在都已經下飛機了。”“嘖,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劉支隊搖頭晃腦,然後略微壓低了聲音:“你不就是想要查‘水鬼案’嗎?去寧興市也是查,留在這裡也是查,在咱們自己的地盤總比彆人那得心應手吧?再者說了,我要是不通知你一聲,回頭你知道了不還得來找我?”賀姝從鼻子裡擠出了兩聲哼哼,罕見的沒有出言反駁。劉支隊見她沒了動靜,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板著臉皺眉看向解剖台上的屍體:“你覺得這回這個……?是水鬼,還是模仿者?”他問出這話半點不虛,因著當初賀姝被公安部選中出國做任務,底細早就被查透了,局裡的領導對於她曾經的過往,都是十分清楚的。他更知道,論水鬼案的那些細節,全國上下都沒有人比賀姝更專業。“多半是和寧興市的情況差不多,可惜我現在手中的這份卷宗,細節上仍舊不完善,不然我就能告訴你近來這兩起案子有沒有關聯了。”賀姝說著,語氣多少帶點諷刺對方的意思,暗指男人的力度不夠,人家寧興市局還給那兒藏拙呢。被不輕不重的刺了一下,劉支隊的臉色有點尷尬,不過他在想到了什麼之後,很快就恢複如常了,反而隱約透著幾分得意:“不管是‘水鬼’重新出來作案,還是低劣的模仿者,他既然跑來了靜淮市來犯事兒,那就彆想著從這兒跑出去!現在媒體已經隱約有將此案大肆宣揚的苗頭,雖然局裡出麵進行了交涉,但是保不齊總有那麼幾家不聽勸的無良媒體會以此為噱頭,發表惡意報道,造成民眾大範圍的恐慌。”“為了避免輿論大範圍發酵,領導決定先一步成立專案調查組。”說著,他還往旁邊湊了兩步,伸出手略微用力的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用隻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說道:“我把紀宸借給你,你們倆負責這個調查組的相關工作,夠意思了吧?”賀姝很給麵子的嘴角抽了抽。“還有就是,我昨天不是和你提過,為了換寧興市的卷宗,紀宸那小子給了對方不少關於‘水鬼案’的細節證據。他們根據那些資料,據說在調查上有了點眉目,樂的我那個同學昨天晚上接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繞著彎兒的就想把紀宸給套走。”“那我能同意嗎?這回咱們自己後院都起火了,還哪裡有多餘的精力去救濟他們?”劉支隊揚起了頭,似乎對於這件事感到神清氣爽:“今天一大早,寧興市局的副局長又巴巴的聯係我,我就和他實話實說了,現在這個情況想把人要過去肯定沒門兒,不過他們的人要想過來,那咱肯定是敞開大門歡迎的。於是……有可能明後天,寧興市局就會來人。”這下賀姝倒是真覺得有點驚訝,若是寧興市局的人過來,她既能好好分析寧興市的案子,又能不落下自己這邊的調查,可謂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是以在回過神之後,十分誠懇的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劉支隊似乎覺得有點肉麻,臉上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緊接著轉移話題似的問了鄭堅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隨即匆忙的走了。之後,賀姝又在法醫解剖室裡呆了許久,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她才返回了專案大隊辦公室。“賀隊,怎麼樣?法醫那邊怎麼說?”曾永嘉將椅子轉了過來,開口詢問:“是不是真的是水鬼回來了?”看著他那一臉興奮的模樣,賀姝覺得有點哭笑不得,轉而搖了搖頭:“暫時還不能確定,一切得等詳儘的屍檢結果,還要等技術大隊那邊一些現場物證的比對結果。不過劉支隊的意思是,不管是正主重現還是模仿者有樣學樣,都得即刻成立專門的調查組,負責此次案件的偵破。上麵很重視這起命案,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社會上的輿論反彈,那樣一來咱們靜淮市警方就會處於風口浪尖,不是什麼好事兒。”眾人聽她這麼一說,便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嚴峻性。現如今這警民關係本就不算太和諧,特彆是因為某些媒體的導向,經常會引起民眾的一些仇警心理,一旦事情過度發酵,那麼網民很容易就會覺得警方無能、無作為。畢竟水鬼案是十幾年的懸案,凶手殺了那麼多人卻一直沒能伏法,如今再次有人利用相同的手法犯案,甭管是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凶手,民眾都會產生一種過度恐慌的心理,接下來自然而然的會站到警方的對立麵去。“那調查組的人選……?”曾永嘉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想要表達的意思相當的明顯。開玩笑,要是運氣好,沒準破的就是十幾年的驚天懸案,那可是妥妥的榮耀!抱著這種想法的當然不止他一個,賀姝一扭頭,就看到了常斌和謝子豪的表情和他的如出一轍,登時就感到無奈的扶額:“回頭我和紀組商量一下。”“啥?紀宸也要入這個調查組?”曾永嘉吃驚不已,登時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這是領導的意思。”賀姝解釋。曾永嘉當然知道這是領導的意思,隻是原本以為這調查組的成員會在他們專案大隊裡選,萬萬沒想到還有陳年舊案組在中間橫叉一杠子。想著,他便與常斌和謝子豪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一個箭步就躥到了她的身邊,直接把人往外推:“賀隊,您現在立刻馬上就去找紀宸商量,千萬記住,堅守住陣地彆後退,萬萬不能讓他們陳年舊案組占了便宜去!”一邊說著,還一邊擠眉弄眼的,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賀姝當然明白他們幾個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專案和陳年舊案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恩怨,誰也不甘心讓誰騎在腦袋上猖狂。凡事撞在一起,那都得分出個高低。她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被人給推到了走廊裡,眼瞧著辦公室的門當著自己的麵被無情的關了上,她無語的摸了摸鼻尖,轉過身慢吞吞的往陳年舊案組的方向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抬手輕輕敲了敲門,因著處於午休的時間,所以現在市局大樓裡算是安靜。很快,辦公室裡傳來了輕快的男聲:“請進!”得到了允許後,她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裡的冷氣開的十分的足,內外的溫差激的她手臂上汗毛都豎了起來。“賀隊,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侯子博瞪圓了眼睛,手中端著一碗餛飩,嘴裡還正叼著一個,可能因為太燙了,打起招呼來齜牙咧嘴、含糊不清的。辦公室內沒什麼人,許是都出去吃午飯了,隻有他和另一名同事,以及坐在角落裡垂頭不知在忙什麼的紀宸。賀姝衝著他笑了笑,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了一直沒有抬頭的男人身上。當她正欲回應說些什麼的時候,侯子博卻瞬間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笑得三分討好七分曖昧:“瞧瞧我這張嘴,您來我們這還能有什麼事兒,肯定是找紀組的唄!”說著,他端著手裡的餛飩,動作十分迅速的走到了另一名同事身邊,二話不說的伸出手將人給拽了起來。不顧對方那略顯懵逼的眼神,利落的出了辦公室,臨走前還很是貼心的把門給帶了上。一時間,室內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隻能聽到空調那‘呼呼’的風聲,偶爾夾雜著男人翻紙頁的聲音。麵對那明顯又刻意的忽視,賀姝眼底閃過一絲心虛,抿了抿紅唇,慢吞吞的走到了對方的辦公桌前。鼻間忽而就充斥著一陣熟悉的馨香,紀宸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隻不過時間很短,不出兩秒便恢複了原樣,繼續拿著筆在本上寫著什麼。“……”賀姝此時頭頂上正好是一處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冰涼的空氣將她整個籠罩了住,在還沒想好怎麼開口之前,她就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接著還抽了抽鼻子。下一刻,兜頭一片陰影就罩在了她的腦袋上,拽下來一看是一件男士薄外套,唇角便控製不住的揚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這麼彆扭的性格……她在穿上外套後,乾脆坐在了對麵的辦公桌上,托腮看著對麵人那俊朗又帥氣的臉。要命,想……似乎是被她的目光盯得不耐煩,紀宸微微皺眉,抬起頭來同她直視:“有事?”“就是和你商量一下關於今早的那起命案,局裡要成立專門調查組的事兒,劉支隊應該已經和你打過招呼了?”賀姝懶洋洋的說道,此時臉上的表情和平日裡的嚴肅認真完全不一樣,笑容裡透著點漫不經心的慵懶,一雙美眸半眯著,像是會勾人。“說。”男人的言語簡短而又有力,似乎完全不被眼前的場景所迷惑。隻見他從容的收起了筆,然後雙手環胸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姿態放鬆,可那黑眸裡偶爾透出的精光,可是具有十足的壓迫感。“我想帶三個人。”“整個小組一共六個名額,賀隊一張嘴就要專案占了四個,總得拿出點態度來吧?”賀姝聞言愣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在寬大袖口的掩蓋下,怯生生的伸出了一隻手。那纖細修長的手指,捏住了紀宸肩膀處的布料,撒嬌似的搖了搖。男人僵了一下,隨後開口:“賀隊這是什麼意思?”“美人計呀!”賀姝歪了歪頭,回答的十分無辜。說話間,還緩緩地俯下身,同坐在椅子上的人平視。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給撞了開,那人火急火燎的,嘴裡還在嚷嚷著什麼:“賀隊,賀隊,不好了……”剩下的話待到來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後,生生的卡在了嘴裡。砰!曾永嘉十分乾脆的轉身出了去,他自己則是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一臉的不自在。原來自家的白菜,真的被陳年舊案組的豬給拱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