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方鶴夢盯著山洞裡劍眉星目的少年，心裡默默估算起對方身為本世界男主令狐衝的可能性。
而令狐衝盯著孔道裡杏臉桃腮的少女，則是不由得疑心對方莫非當真是住在思過崖上的一隻妖怪。
“阿嚏！”最後打破沉默的是方鶴夢的噴嚏聲。
令狐衝當即鬆了一口氣，甚至握著劍柄的力度也沒那麼大了。畢竟在這世上，哪有妖怪會受風寒、打噴嚏的呢？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思過崖？”令狐衝一邊問，一邊伸手打算將這個女孩子拉出來。
“我……”方鶴夢下意識想要把手搭上去，結果卻在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胳膊之後，連忙側身往一旁躲去。“我不能出去的！”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剛化成人形，還沒來得及穿衣服。”
“剛化成人形的妖怪？”令狐衝笑道，“野雞精嗎？”
“……”
令狐衝轉頭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說道：“如果你是山腳下的村民，那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免得你家中父母擔心。”
“不！”方鶴夢環抱著手臂，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除非你是令狐衝，否則我就不出去。”
聞言，令狐衝先是感到詫異，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不過等反應過來後，他又暗暗心喜，以為自己這兩年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的名聲已經傳到了普通人的耳朵裡。
“我就是華山派大弟子令狐衝。”他重新將手往洞口伸去，“怎麼樣，這下你總願意出來了吧？”
居然真的是令狐衝？
方鶴夢撓了撓頭，然後磨磨蹭蹭地把臉湊向洞口，小聲說道：“那我真的出去了，你可不能後悔。”
令狐衝雖然從一開始起，就隻看到對方的一張臉。但他心想，這個女孩子既然不是妖怪，那麼腦袋以下的部位，應該也就不會出現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才是。
因此，他便十分自信地回答道：“這世上還沒有能讓我令狐衝感到後悔的事。”
﹉
後悔，總之就是非常後悔。
令狐衝穿著一身中衣坐在洞口，月光灑在他英俊的眉眼間，將那擰作一團的愁緒映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外衣早在方鶴夢起身的一刹那，就已經被他從身上脫下，好用來遮擋對方裸露在外的肌膚。而如今他所煩惱的，也正是該如何處理這個渾身上下都寫著“奇怪”二字的女孩子。
因為方鶴夢竟然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世，包括家在何處，家裡有幾口人，父母又是何許人也。
至於為什麼還記得姓名？
“因為方才有仙鶴入夢，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你覺得不好聽嗎？那我還有備選，比如盈盈、珊珊、琳琳……”
算了，不過是名字而已，這位姑娘自己覺得高興就好。
“令狐……”方鶴夢摸著微微凹陷的腹部，正想開口招呼令狐衝一聲，結果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
隻喊名字吧，顯得太不客氣。喊“令狐大哥”，那又是女三儀琳的叫法。至於“衝哥”，更不得了，是專屬於女主任盈盈的愛稱。
於是方鶴夢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一種十分親切且接地氣的稱呼。
“令狐大兄弟，”她喊道，“你的衣裳太薄了，我還是冷。而且我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肚子好餓。”
令狐衝抬頭看著越升越高的圓月，嘴裡沒好氣道：“什麼大兄弟？你年紀看著比我小，管我喊哥哥就行。”
隻是話音剛落，他便恨不得伸手打自己一耳光。因為方鶴夢立刻就用一種近乎甜膩的嗓音，笑嘻嘻地喊了他一聲“令狐哥哥”。
“我不記得自己的家人，現在你讓我叫你哥哥，那我也算是你妹子了。”方鶴夢說道，“如今我孤零零一個人待在這個思過崖上，你可不能不管我。”
沒錯，臉皮算什麼？一定要打蛇隨棍上，牢牢抱住男主大腿。
令狐衝歎氣道：“哪裡是一個人，我不是還在洞口替你擋著風嗎？”
方鶴夢披著外衣，就著山洞裡的一個拳頭大的小水坑洗了洗手——估計昨天山上剛下過一場雨，所以有雨水滲透了石縫，一道彙聚在了水坑裡。
然後她又窸窸窣窣地挪到令狐衝身後，用濕漉漉的雙手扒著對方的肩膀問：“那吃的有嗎？”
……還真有。
令狐衝從懷裡拿出一個又冷又硬的饅頭，反手塞到嗷嗷待哺的方鶴夢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