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微微搖曳，倒映於琥珀色的酒水之中,不覺間便晃花了龍嘯雲的雙眼。
他一邊靜靜地聽著李尋歡說話,一邊伸手探入衣袖中,摩挲著林仙兒給他的藥瓶子,濃眉時而皺起,時而舒展,顯然在思量著什麼,而且至今沒得出結果。
“大哥,你覺得這樣好不好？”見龍嘯雲不知何時竟發起了呆，李尋歡便又喊了他一聲,“大哥？”
“……什麼？”龍嘯雲猛地回過神,並且一把抓住了李尋歡在他眼前揮動的手。
“我是說,李園邊上的那棟宅子近日正好要賃出去。”李尋歡沒有在意這個對大男人來說，顯得過於親昵的動作,“不如我趁此機會將它買下，然後再送給大哥。這樣一來，我們以後便算是鄰居了,平日走動起來也會更為方便。”
然而龍嘯雲並沒有因此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沉聲道：“尋歡，我早說過，這些東西我是不會收的。”
“大哥，你誤會了。”李尋歡知道他性子要強，於是連忙解釋，“我並非是要用它來報答大哥的救命之恩,也明白你我之間的情誼不能用這等俗物來衡量。”
龍嘯雲道：“那你……”
李尋歡道：“我隻是希望從今往後仍舊可以與大哥日日相見，不必山南海北，天各一方，徒增思念。”
龍嘯雲神情一震，當即用力握緊了李尋歡的手：“你就這麼在意我……這個大哥？”
李尋歡點點頭：“這是當然。”
龍嘯雲啞著嗓子說道：“可是，那位方姑娘和陸少俠同樣對你有救命的恩情。”
“不一樣。”李尋歡鄭重道，“方姑娘和陸少俠的恩情，我自然銘記在心。但我更不會忘記，當我即將喪命於刀口之下時，是大哥仗義出手，才將我從黃泉路上拉了回來。”
“可那時候，人已經被你解決得差不多了。”龍嘯雲不得不黯然承認這一點，“我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根本算不了什麼。”
李尋歡注視著他，半晌，又將自己另一隻手也握了上去，說道：“大哥，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玄妙的，說不清道不明。總之，無論如何，我都已經將你當作此生最為重要的朋友。”
“尋歡……”龍嘯雲目光閃動，眼底逐漸流露出痛苦之色，“我不配上你這番情誼，其實我對你——”
“李尋歡！”驀然響起的拍門聲打斷了龍嘯雲接下來的話，隻聽方鶴夢在屋外喊道，“你是不是還在和龍少俠喝酒？正好我與陸小鳳也睡不著，這便來找你討酒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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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四個人俱是敞開了肚皮喝，喝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日月失色。
似乎誰也不知道，有個衣裳單薄的小女孩一直蹲到了破曉時分，才邁著僵硬發顫的雙腿從李尋歡院子外離開。
“怎麼可能，龍公子是不是搞錯了？”林詩音蒼白著臉，難以置信道，“仙兒小小年紀，怎麼會……怎麼會有那種心思？”
“人證，”方鶴夢指指龍嘯雲，又指指桌上的小瓷瓶，“物證。”
令狐衝道：“詩音姑娘慈悲心腸，憐憫林仙兒的身世，陸某可以理解。隻是林仙兒實在不適合繼續留在李園了，畢竟誰也無法保證，她日後是否會再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你和李探花。”
方鶴夢道：“沒錯，都說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你要是還想和李尋歡過安生日子，就儘快把她送走。”
“詩音，你放心。”見林詩音咬著櫻唇，神情又是懊惱又是悔恨，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猶豫不決，李尋歡不由得安慰道，“我已經安排好林仙兒的去處，不會讓她再過上以前的生活。同時也請了先生，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這樣一來，也算是對她仁至義儘了。”
林詩音頓時放鬆下來，但仍舊低頭揪著手絹，口對不心道：“讓她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就好了，還對她這麼好做什麼？”
“是是是，表哥失策了，不該以恩報怨。”李尋歡輕聲哄她，“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定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林詩音聞言，登時手絹也不扯了，美目一瞪，嗔道：“還有以後？”
“沒有以後，沒有以後了。”李尋歡做討饒狀，“龍大哥他們還在，好表妹，你且給我點麵子。”
“誰不給你麵子了？”林詩音扭頭看了看圍觀的龍嘯雲等人，跺跺腳，當即就紅著臉跑開了。
李尋歡沒有追上去，隻是笑著看她跑遠。不過這份笑意，很快就在龍嘯雲提出辭行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李尋歡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林仙兒耍的手段，同你有什麼關係？你何必因為她的事情自責，從而與我生分呢？”
龍嘯雲按住他的肩膀，說道：“尋歡，這兒到底不是我的家，我早晚都要告辭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