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賢妃的嫂嫂進宮來過，薑姝也不知道這對姑嫂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賢妃在她嫂嫂離宮後就到椒房殿來向她說明，以後不要再讓崔氏女眷進宮來煩她了，她不想見她們了。
薑姝本以為這一天不會來得這樣快，卻沒想到她竟是低估了崔氏。
“蓮芯，你跟蓮蕊都和我一般大，可有想過自己這一輩子要怎麼活？”薑姝垂眸，掩去了眼裡的沉思，轉而說起了彆的。
“娘娘？”蓮芯一時之間有些發懵。
“景熙二年，我入宮的時候，問你們願不願意跟著我入宮，你們說願意。如今已有八年了，你們是想一直留在我身邊，還是想換條路走一走？若是想留在我身邊，自然也就是這宮裡的女官，隻要本宮安好，就沒有人敢輕慢你們，如果是想換條路試試，我也會給你們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讓你們脫了賤籍去過些尋常日子，我在，薑氏在，就有你們一份庇護在。”
“我不急著要答案，你們且細細思量著，想好了，再來給我回話。”薑姝笑盈盈地看著蓮芯和蓮蕊。
蓮芯和蓮蕊都是自薑姝六歲後就一直跟著薑姝的婢子，連讀書識字都是薑姝閒來無事時親自教的，情分非比尋常。薑姝希望她們可以活得自在一點，這宮城裡被困住的人已經這樣多了，何必還要再添上蓮芯和蓮蕊呢？
“你們現在或許覺得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就很好，但你們要想清楚了，留在我身邊，你們此生與家中父母親長再無相見之日，也不能像尋常女子一樣有自己的郎君和孩子，你們隻有我賜下
的金銀布帛和長夜漫漫的無邊寂寞。”
“我希望你們好。”
薑姝情真意切，緩緩言來，滿是真心。
蓮芯看著薑姝眼眶一紅就要哭出來，跪伏在薑姝身邊，急切道：“娘娘，您彆趕奴婢走，奴婢不走，奴婢要陪著娘娘。”
“我沒有趕你走，我隻是想讓你為了自己想一想。”薑姝無奈，歎了口氣，“還不快起來？哭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宛娘走上前扶起蓮芯，為她拭了拭眼角，“你啊，娘娘不過就是讓你自己再好好地想一想，怎麼就哭上了呢？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娘娘苛待了你呢。”
蓮芯猶在抽泣，蓮蕊卻是走上前來，端端地跪在了薑姝麵前，伏下身去乾乾脆脆一叩首。
“奴婢想向娘娘求一恩典。”
“你說。”薑姝點頭。
“奴婢隨娘娘進宮前，與一人有約，如今想赴那人之約，還請娘娘成全。”蓮蕊眼眶微紅，眸子裡帶著倔強和執著。
薑姝愣了愣，正色問：“與誰有約？那人如今何在？家中可有妻室兒女？”
“他還在等我，未曾娶妻生子。”
薑姝眨了眨眼睛，似乎知道蓮蕊說的那人是誰了，她乳母的兒子，早就過了尋常兒郎成家的年歲，但卻一直不肯娶妻，家裡問了也問不出什麼來，原來症結在這裡。
“好，我放你出宮，賜一份嫁妝給你，讓你在薑家出嫁，可好？”薑姝恍然大悟，朝著蓮蕊笑彎了眉眼，“你可得跟那人說好了，我家的蓮蕊小娘子，必得要三媒六聘，三書六禮齊全才肯嫁的，若是有一定點的委屈，本宮都是不依的。”
“奴婢謝娘娘恩典，願娘娘此後年年歲歲，福壽安樂。”蓮蕊端端正正地再一叩首，語含哽咽，與薑姝相伴多年，蓮蕊亦是不舍得很。
“起吧，去好好地收拾一下，和你的姐妹們告個彆，我讓太史令給你算個出宮的好日子，再讓他給你算個成婚的好日子。”薑姝說著就看向了秦樹，口氣輕快，“可記著了？”
“奴婢待會兒就去尋太史令。”秦樹麵含喜色地應了，轉頭又恭喜蓮蕊，“給你道喜啦。”
椒房殿裡的宮人之間又熱鬨了起來，時下宮裡的婢子內侍，要麼是家裡犯了事被充入奴籍的，這等人終身都不得出宮或是改籍，就連大赦天下都沒他們的份；要麼是家境貧寒因買賣而入了奴籍，進了宮的，這樣的亦是無法出宮。像蓮蕊這樣能被恩典改籍出宮的，少之又少。
尋常人的歡喜，自然有尋常人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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