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待顏肅掛了電話, 還有點回不過神。
從商三十餘年,見過林澤海的次數寥寥無幾, 一來公司業務不重合, 沒見著麵的機會,二來, 也是因為林澤海站得夠高, 能同他攀談的, 都是同一層次的人,顏肅這還夠不著, 沒資本。
剛才林澤海在電話裡怎麼說來著?
他說他兒子叫林闕, 想跟他商量點林闕和顏池的事,具體什麼事, 又沒說清楚。
顏肅就驚了, 忙讓保姆過來收拾,自個兒拉著宋懷素跑到樓上,讓她給自己挑衣服,挑挑揀揀都不滿意,這幾日蒼老過度, 漆黑的發裡夾了幾根白銀絲,看著怪打眼, 顏肅讓宋懷素給他挑白發, 一麵嘴裡叨叨道:“林闕是林澤海的兒子。”
宋懷素驚訝:“這不是小池的男朋友?”
“是啊。”顏肅苦笑, “公司現在出了這種事, 也不知道林澤海是過來乾什麼。”
宋懷素勸他:“你先緩緩, 這事急不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即便直不了,我們把背彎了,彆怕丟麵子,也能過去。”
平日裡端莊不苟的貴婦人,這會兒愁皺了雙眉:“就是小池那邊有點麻煩,他跟林闕本來也是一對,這不就分開了?”
她對顏池心思複雜,在他們這圈裡,夫妻之間分分合合便是常事,留下的原生子,多成了家庭分離的犧牲品,多苛刻對待,宋懷素倒是有些不同,在錢財方麵並不苛刻顏池,多數時候將他如同親生兒對待,就是那工作的事,她是做得過火了些,實話說,是自私,是不好。
但那公司確實屬於宋家財產,宋懷素是這樣想,顏池兜中便有錢,安安穩穩過完一生,不爭奪不鬥爭,就好了,公司留給他弟弟,她聽外邊說的事情也有理,一方不能接觸權勢,一旦吃了甜頭,這癮就收不住,難免兄弟鬩牆。
她為顏池的感情歎了聲氣:“過來了再說。”
顏格靠著門抱胸,心上不愉快,麵上也樂不起來,直直看著林澤海的車子開進門,他心覺不好,給顏池打電話,沒人接,急得他不行,見著了林澤海都笑不起來。
林澤海今兒一身西裝,衣著革履,進了門就笑,同顏肅握手:“顏老弟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之後指揮身旁王叔,把一箱箱禮物往當中送,再把顏格叫過來,問:“這是二公子吧?”
顏格不情不願地喊:“林叔叔好。”
林澤海豪氣,當即給他一支手表當見麵禮,笑道:“小孩子可真乖,不像我們林闕,就不聽話,要打哈哈哈,打了才乖。”
他說完就閉嘴,覺得不對,心想糟了,再道:“現在聽話,哪兒都好了,長大了長大了。”
顏肅冷汗簌簌地流。
一方麵,他這算是追星族的人生圓滿,就那幾秒鐘的握手,頓時讓顏肅喜得找不到東南和西北,但另一方麵,他又怕林澤海這是知悉了顏池和林闕間的戀情,過來阻止,做那棒打鴛鴦的事。
宋懷素在旁邊會看臉色,說:“其實我們小池也乖,兩孩子都乖。”
林澤海今兒就是為了顏池而來,聽著這話,當即就有了興趣,問:“顏池平時怎麼樣?”
顏肅沒說話,一家之主的宋懷素忙又出去撐麵子,儘把好話安在顏池身上:“小池乖,我們從小就讓他學跳舞,跳得可好了。”
林澤海滿意地笑,問:“然後呢?”
顏格在一旁翻白眼,他哥就學了一個多月的舞蹈,聽說沒學下去,這都幾年沒碰了,讓他做個坐位體前屈,都能做成負數,說得也太誇張了些。
宋懷素拿不定林澤海的主意,再說:“我們小池特彆文靜,打小喜歡一個人看書寫字,成績也好,乖得不行,聽話。”
顏肅在旁邊去想顏池小時候的事,突然問宋懷素:“我記得小池還會繡花?”
這事宋懷素記得:“是會繡,等等,孫阿姨,幫我把書房裡那副刺繡拿過來。”
顏格:“......”
這事他也記得清楚,那會兒學校有什麼義賣活動,他哥所在的班級賣的是繡花,班長買了一大堆的十字繡,分給班級裡各個人,他哥就繡了幾針,扔給他,餘下的都是顏格給他完成的。
孫阿姨拿來了刺繡,林澤海嘖嘖地歎,說繡的好。
宋懷素趁熱打鐵:“以後讓小池給你繡,繡個大福字,喜慶。”
林澤海連連笑道:“好好好,那是真的好。”
顏格有些聽不下去,心中悶,出去繼續給顏池打電話,依舊沒人接,他便給他去發語音,說:“哥,你再不回來,這門親事就要成了,你得給林闕他爸爸繡花,給他們跳舞,吃飯的時候文靜端莊,你完了。”他說完再加上一句,“你連他媽的都罵不了,不然貨不對板,要被退掉的。”
顏池:“阿嚏!”
車門雖然關實了,車內但也冷,顏池披著林闕的衣服,還是凍了一整晚,醒來時身體發冷,搓著手緩了好久,才覺身體暖和了些。
他把車門打開,冷氣裹雜著涼風而進,怪瘮人,顏池低罵了一句,腳踩地,原地蹦了蹦,蹦到一半他又停了,懊惱地捂肚子,怕肚中胎兒顛簸,現在萬事都得小心。
林闕聽見響動,從車頂跳下來,問他:“睡得還行?”
“還行的。”顏池見著他這幅模樣,詫異,“你沒睡?”
林闕一晚沒睡,竟也不困,這會兒精力充沛著,過去拉顏池,提議:“我們去跑會兒步,晨跑,我看現在差不多早上六七點,還早著,你跟著我跑,就當鍛煉身體。”
顏池將手抽回來,說我不要。
林闕腆著臉湊過去,同他鬨:“就跑一會兒,我看你之前都不愛動。”
“是不愛動,我現在也不想動。”顏池拒絕,眺了遠處好久,問林闕,“會有車過來嗎?”
林闕也沒保證,不清楚。
他就是作繭自縛,這條道的出口現在還在施工當中,車輛無法通行,自然是不會有車經過,若是有人不清楚路況,才有可能偶爾出現一兩輛,也得看運氣。
顏池看他臉色就知道了,喪氣道:“我再回去坐會兒。”
他低低地說:“好餓。”
林闕聽著了,說我也餓,怪可憐,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多,顏池把林闕給他的外套脫下來,扔給他,讓他穿上。
林闕穿了就去跑步,片刻就跑得沒了身影,陽光好,天氣兒不錯,顏池坐在車上,從背後望林闕的影,肩寬、腰窄,腿又長,端了副勾人的模樣,顏池見了,想去鳴笛,摸了片刻才發現車壞了。
他趴在位置上邊找吃的,摸出了小半盒巧克力,顏池吃了其中一半,給林闕留了一些,巧克力勉強解了些饑,就是味道有些怪,酸酸甜甜,他沒在意,吃完後從車內出來,沿著四周田野走。
彎腰,被他瞧見了些東西。
地上爬了根番薯藤,按理來說,這種快過冬的日子,枝葉早就該脫了,現在上邊還趴了兩個大黃薯,肥嘟嘟胖乎乎,挺漂亮。
顏池挖出來抱在手裡,欣喜地往回走,碰巧林闕也剛回來,站那兒找著人。
林闕後頭脫了衣服,找了幾塊木頭回來,坐在石板上鑽木取火。
神他媽難鑽,火還沒起,額頭冒了汗,林闕脫了衣服,穿得身上隻剩下一件黑背心,手臂的肌肉緊繃著,用了十足的力道,看著就熱。
顏池窩在他旁邊,懶懶抬了一雙眼,他倒是冷,整個兒都冷,縮手縮腳,林闕中途鑽累了,轉頭看他,盯了好一會兒,將手伸出去,說:“把手給我。”
顏池把手給他,林闕轉而握住,力道從鬆到緊。
這手又暖又溫熱,比顏池的要稍大些,是雙成年男人的手,十指修長如蔥,膚色白皙,不過因著吹了風乾了活,關節處微有些泛紅。
挺好的,顏池在林闕拿手給他暖體溫時,心想,挺好的,林闕這人也挺好的,偶爾時候很靠譜,頂天立地,有點男人的模樣。
林闕磨了一陣,終於磨出了點火苗子,顏池蹲過去給他添柴木,木中嫋嫋起了煙,林闕把番薯扔進去,撥過柴木掩埋。
兩人視線中間隔了道煙,不清又有些虛幻,朦朦朧朧間,林闕試圖同顏池交心,講他那些個辛秘事,他總覺得顏池心中有個結,真沒結,也不會不願意回家,寧願午夜宿醉街頭,拉著他又哭又鬨,喊他爸爸。
說起這聲爸爸,先前的時候沒感覺,現下林闕稍一琢磨,就品出味道來,那聲像貓兒一般輕,軟軟糯糯,顏池叫他時,拿發輕輕蹭他脖頸,在外邊吹多了夜風,顏池的臉頰微涼,貼緊他微熱的膚。
神情、動作,像他懷中的那隻小灰。
一瞬間有些心猿意馬,林闕回神,聽到顏池像他敞了心口。
“我媽媽不要我了。”他添了根柴木,說,“我是宋阿姨養大的,我爸早幾年忙工作,常年在外麵跑,沒時間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