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巴掌(1 / 2)

與此同時,十八郎的身形如同不穩定的電子圖像一般閃了幾下,表情僵硬,整個人化為一縷靈力回到了四象筆內。

“原來這題是障眼法!”眾人懊喪道。他們未必沒有發現十八郎的異常,但沒往這個方向想。

四象筆這個問問題的風格,真是從頭到尾保持一致。

詩千改其實有蒙的成分,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十八郎很不對勁,表現得不像本人。

再聯想到一開始他跳出來和十七郎見麵時,十七郎說“你瘦了”。幻境裡理論上來說體型是不會改變的,如果這不是十七郎看錯了,而是真的和原本的十八郎有體型差彆呢?

最讓詩千改懷疑的是十八郎說“早知如此,就該讓詩家每一代子弟都看這些”。這個口吻一點都不像小輩,而像長輩。

她原先是往詩家長老上麵猜測,但四象筆這第三問一出,就不做他想。

那些筆長得一模一樣,又不能觸碰,難道四象筆真的會讓人猜嗎?這第三問難不成是拚運氣?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把答案藏在另外的地方。而他們這一行人中,唯獨十八郎是早就在秘境裡的,被動手腳的可能性也更大。

“難怪我覺得弟弟更欠……不是,更活潑了。”十七郎摸了摸下巴,“那四象筆前輩,我弟弟在哪兒?”

四象筆:“等你下次輪換就能看見你弟弟了。本次試煉,隻有詩千改小隊通過。”

十七郎:“……”

好紮心。

四象筆不客氣道:“現在你們留下來,繼續輪換吧。”

它延伸出一條橋一般的靈雲,送到詩千改等人腳下。陰陽魚流轉,出現朦朧光暈的出口。

*

藏書塔。

詩淨之正靠著書架發呆,忽然看到琉璃頂上陰陽魚遊動,詩千改的身形從靈氣中顯現,驚訝道:“三姑娘,你這是……結束了還是放棄了?”

“當然是結束了。”詩千改笑道,“我通過了試煉。”

詩淨之左右看看,沒有看到其他小輩,看了一下時間,更覺大吃一驚。

現在才三個時辰過去,顯而易見,詩千改隻一次輪換就通過了,而詩家從前最快的也輪換了兩次!

夜九陽看到她的表情,大大咧咧笑道:“哈哈哈,前輩,你習慣就好。我們詩妹向來喜歡打破記錄。”

詩淨之:“……”

她先前隻是聽聞,現在親眼見到了,才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衝擊力。

“好……好,不錯。”詩淨之神思不屬地誇獎了一句,“那……三姑娘你是要出去吃點東西,還是留在這等他們?”

“——等等!我要和詩千改說話!”

四象筆突然顯現身形,擋在了詩千改麵前,它可以幻化分神,同時試煉和說話一心二用不是問題。

詩千改本來還以為它要囑托自己,誰知道它飛到自己麵前,憋了半天,開口第一句就是:“原子彈的原理到底是什麼?”

詩千改:“……”

四象筆怒道:“你說好試煉完告訴我的!”

詩千改心頭一動,故作苦惱地皺起眉頭:“哎,可是我馬上要回門派了。”

四象筆:“……難道這個原理一句話之內說不完嗎?!”

詩千改:“咦?原來你隻想問這一個嗎,我還以為你其他的也想知道呢。人體內細胞的名稱?碳氮氧氟氖的下一句?”

四象筆:“……”

可惡!

詩千改裝作很慶幸的樣子:“你不想知道正好,我就不用回答了。我還有好多這種問題呢,每個都說一遍忒麻煩。”

她特意咬重了“還有好多”。

四象筆炸毛,恨不得用筆杆打她,兀自轉起圈:“可惡的女人,又說要走,又給我留下一堆問題……”

詩千改就笑眯眯地看著它,也不出聲提醒。

終於,四象筆像是下了決心,惡狠狠說:“你不要想擺脫我!我這就跟著你回琅嬛,你以後要是不回答,我就一直纏著你!”

詩千改還沒說話,詩淨之就大驚:“萬萬不可!”

他們原先隻是想要詩千改重新開啟秘寶,讓四象筆認可詩家人,可沒有想過讓四象筆跟著試千改走啊!

“你好煩!我要跟誰走和你有什麼關係?!”

四象筆哼了一聲,詩千改也似笑非笑看向她,詩淨之心都提起來了。

不過,等了一會兒沒見兩人繼續說話,詩淨之心裡又鬆了口氣。

她趕緊說:“三姑娘,雇役已經準備了花茶和點心,你快去用吧。”

夜九陽拖長腔“嗯——”了一聲,詩千改揚眉道:“那我們就先去蹭飯了?”

她看向四象筆,四象筆微微地點了一下,於是詩千改唇畔的笑意加深了,錯開視線。

——四象筆和九頁書性格差彆很大,前者活潑,後者沉穩。

從幻境中眾人都已經知道,四象筆的內核是“求知”,所以它就一直像一個孩童一樣,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

“求知”,是它無法磨滅的本能,是它所遵從的行為準則。

所以,它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看三人坐著機關下去,詩淨之才撫了撫心口。

四象筆應該是開玩笑吧……

可是,她心裡怎麼就這麼不安呢?詩淨之愁眉不展地想。

她搖搖頭,將雜念甩開,打開靈犀玉牌,把詩千改通過試煉的消息傳了下去。

*

“三姑娘通過了試煉,還打破了族中的記錄!”

幾乎是一瞬間,這個消息就如同水波紋一樣傳了出去,在族內激起波瀾。

“當年詩素天賦雖高,可卻也沒有這麼天才,輪換了四遍才通過試煉。三娘到底是像了誰?”

“好!——大哥你看,我就說該早點把三妹子迎回來!有她在,何愁我詩家不興?”

“秘寶這下態度改緩和了吧?詩家小輩也不是沒有能人……”

詩千改三人到達茶廳,發現那裡已經聚了很多人,明顯是來看熱鬨的。

看見她走進來,許多人頓時投來了關注。

詩千改沒有管那些竊竊私語,徑自坐了下來,悠悠地開始吃糕點。

——她若是想把四象筆帶走,估計還要再掰扯掰扯。不吃飽了怎麼行?

帶走敵軍的寶物,還要吃敵軍的糧草,這就叫殺人誅心。

“三姐!”

身側傳來一道聲音,隻見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帶笑的望著她,“初次見麵,我是四娘。”

四娘一直對她這個隻聞其名,未謀其麵的三姐很好奇。

她記事的時候,就對自己在族中的齒序感到過疑問。為什麼二姐之後直接跳到了她呢?原本排行的三娘去哪了?

如今世家一般在小孩五歲以後進行齒序,如果在此之前夭折,這個排序是不會記進族譜的。所以既然有排序,那麼三姐就還在,隻是不在家族中。

她問父母,父母也回答得很含糊。他們說,三姐的母親住在外麵,她的小孩就也一直沒回來;他們還說,三姐和皖州何家的少爺訂了娃娃親,如今就借住在何家——她的齒序,就是何家來提親時上的。

那時四娘覺得這段話裡充滿了怪異之處。不說彆的,就說那皖州何家,他們這樣的中州世家,何家怎麼配得上?而且,什麼時候世家還有娃娃親和借住的說法了?

等她長大到十幾歲,才漸漸知道來龍去脈。

原來是受過詩素救命之恩的何家背棄了承諾,想要攀上詩家,因此欲圖把被托付寄養的三娘與自家少爺定親。

而這門荒唐的親事,則是詩素父親順水推舟設下的“懲戒”——他總是對子女充滿掌控欲。逼迫不了詩素,就想要再逼迫自己的孫女。

如果三娘來求他,那麼他自然就會退掉何家,重新給她找一個嫡係詩家女子門當戶對的夫婿,那時三娘想怎麼奚落何家都行;若是她不來求,就隻能嫁給何文宣。

從那之後,四娘就覺得這個三姐姐很可憐,一麵還竊喜慶幸自己的父母和爺爺沒有二爺爺那麼強勢。

直到去歲年底,她聽到了皖州的傳聞。

——二爺爺給出的兩條路,三姐姐一個都沒有選。她自己給自己取了字,離開何家,一腳踢開未婚夫,登報寫文,引領起了千金風潮!

光是看到流傳到中州的報紙,都可以想見她生活之精彩,之驚心動魄。

四娘先是不可思議,後又對詩千改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詩千改對上她探究的目光,並未應答,視線又投向她身後。

跟在四娘後麵的是一個外表中年男子的修士,從周圍人的稱呼中可知,他是詩家目前的族長,也是她的大爺爺。

“長江後浪推前浪,三姑娘著實令老夫驚歎羞愧。”詩族長和藹道,“這麼多年,是我們對不起你。”

他躬身,竟然行了一個平輩之間的道歉禮儀。

自從詩族長進來之後,周圍的小輩就都不敢說話了。身為一個大姓族長,小輩們平時是很難見到他的,也隻有四娘與他比較親近。

如今看他如此和顏悅色地與詩千改說話,眾小輩皆是不可思議,聽到他居然道歉,更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連六娘都瞳孔微縮,祖父對她,寵溺有之、縱容有之,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用鄭重的態度對待她——祖父剛剛甚至行了平輩的禮節!

詩千改安然受之,隻是點頭說了一句:“前輩不必多禮。”

詩族長愣了一下,她說的是“前輩”,而不是“大爺爺”或“族長”,態度敷衍又疏離。

“大哥,你何必對一個小丫頭這樣低三下四!”

仿佛還嫌茶廳裡不夠熱鬨,門外又傳來一道聲音。

“二弟?!”

詩族長臉色變了。

一個與他相貌極為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但看起來更老態一些。

詩千改輕磕了一下茶盞,抬頭望去——她終於看到了自己未曾謀麵的祖父。

他那個字輩從寶蓋頭,他排行第二,名為詩項寧。

詩項寧修的是輯書道,金丹後期修為,雖然和詩千改隔了一輩,但外表仍然可稱作壯年。

不過,在世家大族裡,走輯書道一般就是沒有天分的體現,寫不了文章家族才會讓他做輔助。

詩族長眼皮抽了一下,對著身旁的人低聲怒道:“是誰把老二放出來的?!”

做了這麼多年兄弟,二弟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現在一臉心有不甘想搞事情的表情,詩族長血壓簡直噌噌往上漲!

“大哥,是我自己打破結界出來的。”詩項寧冷哼一聲,“我的孫女,我難道還不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