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星麵上仍舊很淡漠,不熟悉但他的人或許以為他正在嚴肅認真地思考什麼。
但殷夜遊彆的研究不明白,研究白牧星很在行,當然看得出他隻是在發呆。
殷夜遊低著頭看他,兩個人此時已經挨得非常近。
白牧星的頭發有陣子沒打理,已經能勉強紮起來了,此時並沒有紮起來,烏黑柔軟的發梢貼在他白皙頸後,對比強烈以至於有種觸目驚心的美,顯得脖頸很纖細,身形還是有些瘦。
殷夜遊已經看了很多菜譜,想將他養胖一點,隻是這事並非一兩天就能見到成效。
從殷夜遊這裡高一些的角度看過去,白牧星微垂著眉眼坐在床邊的樣子,顯得更纖瘦了。
令他湧出一股將這個人摟在懷中揉捏一下的衝動。
這並非是因為白牧星嬌小惹人憐惜,無論是他本人的身形還是氣質都絕和這類詞語扯不上關係,甚至稱得上全然相反。
隻是殷夜遊實在太高太大一隻了。
擬態是有限度的,這並非他能完全控製,伊珈的力量來源就是流淌著神血的肉軀,他原本在族群中就屬於體型過於龐大的那類,擬態成人類之後自然也會是人類中比較大隻的樣子。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白牧星就嫌棄他的體型太大,殷夜遊為此沮喪過一段時間,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想將自己砍掉一段,長成符合白牧星心意的身高體係。
但是實在做不到。
殷夜遊打量著自己的伴侶,這麼近的距離足以讓他看清白牧星那雙琥珀般剔透的眼眸中,每一處細微的紋理。
看著這雙寶石般乾淨剔透的眼睛,殷夜遊不知不覺想起昨天早上,那個發生在朦朧清晨中的輕吻和擁抱。
晨光中,白牧星就那麼乖順柔軟地坐在他懷中,雖然時間很短,但那種溫度仿佛烙印在了他靈魂最本源的位置。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除了研究菜譜和打理農場、家事,就是在反複回味那時候的事。
殷夜遊很想再擁抱一下,但白牧星性情冷淡,看起來好像不太熱衷於這件事,後來的兩次擁抱都是沒抱多久就被推開了。
讓他好失落。
而且。
想起在登記結婚處看到的那個一直盯著白牧星看的人類,他更鬱悶了。
隻有和白牧星抱一會兒才能緩解。
此時,白牧星麵上仍舊是那副淡漠冷清的樣子,但殷夜遊就是能從他身上看出一股柔軟的氣息。
或許這個時候提出來不會被拒絕。
殷夜遊伸出手探向白牧星的肩膀,原本是想像他看的那些戀愛資料一樣,先按住人的肩膀,營造氛圍。
但他對這種事極不熟練,緊張之下力道略微大了點,白牧星又在悄悄發呆,一個不小心就順著這股力道倒在了床上。
床褥如棉花糖般柔軟。
白牧星陷入軟綿綿的被子中,躺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他看向罪魁禍首:“?”
殷夜遊在試圖求抱的第一步就慘遭失敗,隻好灰頭土臉的找補:“……你試試枕頭軟不軟。”
哦。
白牧星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的腦袋枕到枕頭上。
認真地感受了十五秒,評價道:“挺軟的。不過,在商場不是試過了嗎?”
殷夜遊:“啊,是、是嘛……”
他還沒學會撒謊這種人類擅長的高級技能,有一點小心思就會在臉上表現得很明顯。
傻在原地支支吾吾。
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
白牧星覺得奇怪,直接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殷夜遊盯著他,不知道要怎麼說。
要直接說“牧星,我想抱你一會兒,先抱個十分鐘”?
感覺百分百會被嫌太久了拒絕掉。
更彆說,他不僅想單純地抱住白牧星,抱住他之後,還很想左碰碰又碰碰揉捏一下。
他曾經在論壇學習人類戀愛技巧的時候,誤入過隔壁萌寵區,看到裡麵有人發自己家的貓狗日常。
視頻裡,大隻的狗狗搖著尾巴將還沒有他尾巴長的鴛鴦眼獅子貓環在懷裡,熱情地舔來舔去,還用鼻子拱貓貓的肚子,那隻看上去很高冷的白貓雖然舉起小爪子啪啪在大狗鼻子上打了兩下,但是身體還是誠實地沒有挪動。
下麵一群人“代到了代到了”、“貓狗就是最配的”、“誰嗑暈了哦是我自己”……等等一堆看起來很激動的留言。
殷夜遊當時不懂那些留言代表的涵義,但他看得好羨慕。
悄悄將視頻保存了下來。
他也想像那隻大狗一樣舔舔白牧星。
倒也不是想做那些傳承記憶中有關繁衍的事,就是單純很想碰碰白牧星。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一直和白牧星貼在一起。
對於伊珈而言,擬態是一種特殊的能力。
隨著擬態時間的增長,它們會自然而然融入所擬態種族,學習到他們的特點。時間久了,除非它們主動暴露,不然看上去就是和原住民完全一般無二。
殷夜遊是急著早點來追老婆,傷勢剛一好些能擬態了,就火速進入人類社會,剛潛入帝國的時候,他的控製能力還很差,是半身人形半身的形態,差點將來接應的軍官們嚇得精神失常。
等養到到可以不隨時隨地掉四肢,就又火速來見白牧星。
總之,關於擬態帶來的副作用。
這些特點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既有優點也有缺點。
殷夜遊擬態成人類以來,學到了許多人類特有的長處。
這種柔弱易碎的生物雖然在生理上有著種種缺陷,但能挺過數次大災變,在宇宙中建立屬於自己的一片疆域,人類當然也有著自己的獨到之處。
人類的傳承方式、對工具的精細控製,以及在求偶活動上的豐富花樣,都是殷夜遊所不曾見識到過的。
但同樣的,人類也有著許多缺點。
譬如說,人是一種很容易很貪婪的生物,這種貪婪推動著人類走出藍星、在宇宙中拓展疆域,同時也帶來了無數的紛爭。
殷夜遊此時就覺得自己也沾染到了這種不好的特質。
變得貪心起來。
剛意識到自己的天命伴侶降臨時,他隻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
還沒能沒見麵的時候,他將白牧星見一麵當做他的畢生心願。
但到了如今,甚至隻是幾個小時沒有和白牧星擁抱,他就感覺自己的皮囊底下空空蕩蕩的,像是缺少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要一點點枯萎掉了。
殷夜遊又渴望又沮喪,整個人都快皺成一團了,“沒、不是、我……”
白牧星:“冷靜。”
是他的錯覺嗎?總感覺殷夜遊的語言係統好脆弱,一著急就容易胡言亂語。
一副說人話說不熟練的樣子。
不過在結婚登記的時候,看病曆也沒看出殷夜遊有什麼這方麵的疾病。
應該就是單純比較嘴笨,白牧星安慰自己。
按照帝國法律規定,和有嚴重精神類疾病的人結婚可是犯法的。
他應當沒觸犯這條法律吧?
白牧星忍不住有些憂心。
殷夜遊聽話的閉上嘴巴。
眼巴巴地看著白牧星。
白牧星同他對視半分鐘,用他有限的理解能力略加思索。
他都和殷夜遊領證了,這小子的願望實現,按理說殷夜遊應該沒什麼不高興啊。
除非殷夜遊又有新的願望。
那這個新願望是什麼呢?
殷夜遊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不知怎的,白牧星忽然想起那個被他遺忘又想起來的吻。
他頓了下,鬼使神差地問:“你是不是想接吻?”
殷夜遊呆了一下。
他膽子到沒有那麼大,一上來就想接吻的事,他隻是想抱一會兒白牧星,能再捏捏他就更好不過了。
沒想到白牧星會問他這個。
不過答案當然不用猶豫——
殷夜遊毫不猶豫地點頭,眼底閃爍的光亮起來:“想!”
白牧星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說完自己都愣了一瞬,不過見到殷夜遊一副小雞啄米式點頭的激動模樣,那頭銀發隨著他的動作上下晃,仿佛一顆在震蕩的星星一樣。白牧星就多看了兩眼。
很快就淡定下來。
哦,還真給他猜中了!
沒想到他也有能揣測出彆人心思的一天,白牧星覺得真難得。
對他來說尚屬第一次吧?
他和殷夜遊對視幾秒,微微皺眉,冷靜地說:“你想親就親,乾嘛一個人在那想來想去?”
殷夜遊:?!
白牧星用陳述句的語氣道:“我們結婚了,這個是伴侶的婚內義務。”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舊躺在柔軟的被褥中,枕頭和被褥都是相同的純白色,襯著他雪白的膚色,微長黑發散落在枕頭、頸間。
殷夜遊的視線落到他隨著話語張合的唇瓣上。
黑與白之間,隻有白牧星琥珀色的眼眸和淡粉色的唇是唯二的顏色,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白牧星說起這些事坦坦蕩蕩,並不給人狎昵之感。
神情也是冷淡又平靜,眉眼間並沒有任何曖昧之色,仿佛他此時並不是躺在被褥上和人談論這樣親密隱私的話題,而是在嚴肅正經地講解戰場上的戰術。
顯出一種乾淨聖潔的姿態,好似一朵修長的開在雪地裡的花,每一枚花瓣都是晶瑩純白、不可侵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