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金絲雀為何這樣?(2 / 2)

東方人會比西方人更顯稚嫩一點,這個小孩子如他所料的,簡直像個小豆芽一樣,就那麼一小點,看起來風一吹就碎了。

麻煩……

他很不喜歡小孩子。

一看到這種柔弱的小生物,他的大腦就會抑製不住地脹痛起來。

他一開始是不婚不育主義,遇到謝疑的母親後,不婚這條被打破了,結果這樁戀情還附帶一個小孩。

“……”

他的人生一下子滑坡到了不知道哪裡。

但謝家不可能會讓這個小孩好過,如果他母親這邊再不接收他,事情會變得非常棘手。

一個女性本身也很難拋下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假如不管這個小孩,女人之後肯定會更痛苦。

她現在的狀況不適合處理這些,需要他的幫助。

身為一位迫切想要攢功績上崗的追求者,他隻能捏著鼻子來跟小孩這種他最討厭的生物打交道。

他第一麵對謝疑的印象和其他小孩子差不多。

雖然這個小孩的眼神凶了點兒,但他實在太小了,仍舊不足以在大人眼中有威懾力,穿著不知道誰給他的一件過大的棉衣之後,整個人更是幾乎被埋了起來,更顯細弱。

很脆弱,但是看起來也很容易掌控。

還好,還好,應當也是一件好事。

結果當天謝疑就給他展示了一下一個七歲小孩的脾氣能有多倔。

硬是在機場待到了深夜,一個腳步都不肯挪動。

那是雪國的冬季,他們這地方本來就冷,大人在外麵站久了都會被凍得手腳僵木,更彆說一個隻有件不合身衣服穿的小孩子了。

最後看這樣下去實在要出問題了,他才強行把人帶走。

去了醫院,又帶謝疑回到專門給他準備的房子安置後,男人本以為他會鬨。

根據他的見聞,小孩子都是這樣一種執拗的生物,得不到了就會哭鬨。

這個孩子能在那麼冷的環境中凍到僵硬也要等他的母親,一定不會輕易放棄這個目標。

他沉痛地做好了應付小孩哭鬨的心理準備。

但謝疑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哭也不鬨,也不發出任何抗議聲,每天乖乖吃飯,跟著語言老師學當地的語言。進度甚至很快,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智商很高。

隻是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找過來、問一遍:“媽媽今天願意見我了嗎?”

每一次都是否定的答案。

男人從一開始的不耐煩,漸漸的無奈、心虛,到最後也覺得有些殘忍了。

這樣的遭遇對於小孩子而言太殘忍了。

不,不僅僅是小孩子,即使是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這也不是能夠三言兩語輕易揭過去的一段經曆。

他一直認為女人沒有錯,人們不能要求一個受害者本身再去負擔其他人的責任。

但一個想見媽媽的小孩又有什麼錯呢?

他沒有辦法去評判這件事。

如果一定要歸咎,隻能說命運本身大多就是不幸的。

於是,有一次,依舊回答了否定的答案後。

或許是為了安慰一下這個孩子,他對謝疑說:“她恨謝家,恨你父親那邊的人,謝家是一切的根源,假如有一天,你能成長到把謝家碾碎,讓這個藏汙納垢的地方消失,或許她就能痊愈了。”

其實他當時說這些話,多少帶著些誇張的成分。

他想,給這個孩子一點念頭,讓他能有一個目標,以後成長為變成一名優秀的人士,就算很好的結果了。

以後他繼承的那部分家族產業也可以分給這個小孩一部分,可以富足的度過一生。

這種打算並非因為他對這個繼子有多少感情,他隻是想幫自己的妻子彌補一些,他以後不打算生育小孩,妻子的狀態也不適合,那麼謝疑也算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他沒想到謝疑真的能做到。

甚至做到了更多,以至於十幾年後,他再次麵對謝疑時,也不得不攜裹恩情、懇求那個當年很弱小的孩子不要對他的母親說重話。

變換的權勢地位讓他們的地位與小時候完全顛倒。

那時候,說完那句安慰的話,他看到小小的孩子轉過頭。

眼眸很黑,是即使在東方人中也少見的不含一絲雜質的漆黑,瞳孔的比例略大,這放在彆的小孩身上顯得天真可愛的比例,在他這裡,隻有一種略顯陰鬱的氣質。

顯得他更像一隻野獸的幼年體,而非純然的人類。

“嗯,我知道了。”小孩子用著剛學了不到半年,就已經很流利的外語道。

蘇知不知道多少次驚愕道:“你還拿過這個獎?”

因為太驚訝了,他的嘴巴不自覺地微微張開,眼睛也完全瞪圓,像是隻看到了窗外小飛蟲在撲騰的貓,或者被路過的一顆彩色石頭吸引住的小鳥。

連謝疑的指尖掀開衣角擠進他腰間,都沒注意。

蘇知回想起謝疑隻花了不到十分鐘講完的話。

是從他上學開始的經曆,一路跳級、拿獎、跳級、拿獎、考上名校、創業、轉型、擴大……

謝疑第一次憑借一起吞並案在國外成為行業黑馬的時候,是十六歲。

蘇知回想了一下,他作為一個從小就被稱讚學習好、能力強的彆人家的孩子,十六歲的時候也隻是在高中考個前幾名、拿到一些國內的競賽獎項。

“……”

他好像憑空聽了一本雞湯成功學,還是那種因為用力過度,顯得更像胡編亂造而非真是存在的案例。

太像假的了。

但是,真的是現實。

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天才的。

謝疑的大致資料其實他當然知道,但親耳聽到本人增添細節的講述,仍舊有種說不出的震撼。

跟個沒見過世麵的小鄉巴佬似的,嘴巴可以塞進去一個鵪鶉蛋。

直勾勾地看著謝疑。

謝疑被他的反應逗得眼眸深了些,舌尖舔過齒列。

自從蘇知主動問他手機消息的事情開始,他的心就被撬開了一道裂縫。

明明知道和蘇知提前自己的過去是很危險的行為,但每當他接收到蘇知眼中的好奇時,仍舊會忍不住做出這樣危險的事情

不想提起那些臟汙的事情,於是挑揀著提了些他上學創業的那些經曆。

其實挺無聊的,所以寥寥幾分鐘就講完了。

人一旦成為一個學習或者工作機器,大部分時間並不是一件好事。

謝疑不算是在錢財地位上很貪婪的人,他對成功也沒有執念的追求,這些東西對他而言都隻是工具。

有一陣子,它們連作為工具的意義都失去了。

謝疑也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徹底明白這點的:即使沒了謝家,女人也不會再見他。即使見了他,他想要的東西也已經不可能得到了。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如此。

他隻是明白得太晚。

不過,看到蘇知帶著驚訝和一點小小崇拜的眼神,頃刻之間,那些無聊的經曆仿佛也染上了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有著彩色輪廓描邊的寶石被收入了野心家的世界,給他黑白的巢穴裡帶來了唯一的色彩。

像一隻小小的燈盞。

在某個瞬間,仿佛連那些**陳舊多年的灰塵,都被這盞彩色的燈照亮了一個角落。

沒有人不想被伴侶崇拜,這是人類天生的虛榮心。

尤其是對於謝疑這樣本來就對伴侶的一切都極其貪婪的人。

在他眼中,蘇知這樣的可愛的反饋,幾乎是拱著小腦袋在朝他撒嬌。

他的心幾乎都要融化流淌成一片糖漿。

雄獸展示自己的漂亮的皮毛,隻是為了吸引心儀的伴侶。

他的財產可以給蘇知提供生活、權利可以保障不會有人傷害到他心愛的人。

這就是財富和權利的意義。

蘇知問:“我聽說那個獎杯上鑲嵌的有鑽石,真的嗎?主辦方好有錢哦。”

謝疑想了想:“我不記得了,沒注意,獎杯放在國外,我沒有隨身帶回來,過段時間我托人寄回來看看。”

蘇知:“會不會太麻煩了?國際快遞能寄這個嗎?”

謝疑:“不會。如果真的有的話,鑽石敲下來給你……”他本來下意識想說做戒指,但頓了頓,隻是說:“給你玩。”

蘇知略話癆地問了好幾個問題,看起來還挺興奮的。

然後,某一刻,忽然安靜下來。

他小聲嘟囔了句什麼,謝疑沒聽清。

他湊過去,才聽到蘇知很小聲地問他:“那你,會不會很累啊?”

最初的訝然和興奮過去後,蘇知恍然想到了一些彆的東西。

蘇知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

他算是很聰明的那類人,不要臉地說可能算個小天才,總是能考上最好的學校並長年穩居前幾名,比起同圈子那些需要砸錢才能上到好學校的富家子弟,他就是那種“彆人家的孩子”。

大學高分上了人才濟濟的A大,裡麵都是全國各地頂尖學子,競爭很激烈。

他的成績單依舊漂亮的沒話說,每學期都能拿到一筆獎學金。

但天上並不會有白得的成績,即使是天才也需要努力。

蘇知的學業並不輕鬆。

平時當然不能鬆懈,考試周、期末周的時候,蘇知也要和其他同學一樣忙到昏天黑地,成績越往上越難提升、越要付出成倍的努力,他在成績出來之前也會忐忑不安。

有一次太過於焦慮了,去看了心理醫生,還吃了一段時間的藥才好點。

他都這樣了,如果要做到謝疑這程度,幾乎不會有休息的餘裕,他的感受,蘇知……想不出來。

想著想著,他的心口痙攣般收緊。

蘇知仰頭看著男人垂下來的漆黑的眼,好像透過他口中講述的那些光鮮亮麗的外殼,看到了其中包裹著的那個沉默疲憊的影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