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荒蕪之地外的基地裡, 軍醫從統帥房中退了出去, 外麵候著的人就急吼吼推門而入。

房間裡, 統帥坐在沙發上,都郡蹲在他的雙膝前正在為他係好手腕上包裹傷口的繃帶,她從荒蕪之地把統帥帶回來,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一句話, 那群人就亟不可待的衝進來。

都郡側頭看過去, 全是他的手下,上將、少將,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 但各個穿著軍服, 其中有一個手裡捧著虛擬屏控製器。

他們行禮尊敬的稱呼他統帥大人,對他說都城議事大臣們發來了緊急視訊, 問他是否召開會議。

說的是在詢問統帥大人, 但走進來已經將虛擬屏打開在統帥麵前,接通了視訊。

虛擬屏裡出現那幾張都郡厭惡的老臉, 那些貴族舊大臣們,還有幾個其他大臣們。

他們亟不可待就問起了母蟲變成西西麗雅的事情, 他們的消息可真靈通, 才發生的事情立刻就全部知道了。

“統帥大人, 我們已經接收到了異蟲族相關的彙報, 異蟲族的母蟲變成西西麗雅的形象是在引誘您,試圖利用西西麗雅小姐來迷惑您,讓您心軟, 來逃脫。”

“統帥大人,我們也對當年西西麗雅小姐的不幸感到悲痛,但西西麗雅小姐已經過世百年了,她怎麼可能還活著?存在著?請您一定不要被母蟲的假象迷惑了,如果不趁現在殲滅母蟲,徹底殲滅異蟲族,那它們將會卷土重來,讓帝國再次陷入不幸……”

都郡聽著,耐心的將繃帶最後一點係好,抬眼看住了統帥。

他一直垂著頭在看自己的手臂,她的手指,像是在聽那些人說話,又像是沒有在聽,直到她停下手指,他才抬起眼對她笑了一下,抬起不太靈活的手臂,輕輕托了一下她的臉,柔聲說:“去休息吧,你一定累壞了。”

那些人喋喋不休的聲音頓了一下,仿佛生了氣一般開始冷言冷語說:“希望統帥大人不要為了一己私情,將帝國所有子民再次陷入可怕的地獄。”

都郡望著他,心中的怒火一股股往外冒,他太溫柔了,他就是為帝國奉獻了太多,所有這些人才會如此咄咄逼人,肆無忌憚的要求他繼續為帝國奉獻,永遠為帝國奉獻。

他仿佛就是帝國的機器,不需要考慮他的感受。

他受不受傷,失去了什麼都不會被考慮,反正他也死不了。

不死之身簡直就是他的詛咒,他的地獄。

這樣的帝國要毀滅就毀滅好了。

都郡張口剛要替他說什麼,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她的肩上,他望著她溫柔到讓人心碎的說:“讓我來處理,都雅能幫我把血袋取過來,放在我的臥室嗎?”

今天是月圓之夜嗎?已經又過去一個月了嗎?

都郡想起來,自從他喝了她一次血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喝過她的血,她在這裡也幾個月了,他之後都是靠血袋度過的嗎?

她的怒火被他溫柔的按下去,她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大廳,將背後的門關閉之後,她突然腳步一頓。

她清晰的聽見大廳裡的說話聲,和在房間裡聽的沒什麼區彆,她現在……聽力變好了嗎?

“是的,宿主。”係統出現說:“您現在的身體,聽力視力,都比正常人要好。”

都郡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是啊,她現在的身體是不是和口器的身體一個級彆?那她去殺母蟲和墮落神,有勝算嗎?

“……”係統驚了,忙說:“宿主,神是不可能被殺死的,您……您不要衝動。”

是嗎?神是殺不死的嗎?像冥帝一樣?但神也會受傷,會痛,對不對?

“您想做什麼?”係統感到心驚,宿主到底想乾什麼?

都郡愣神的片刻,聽見了大廳裡統帥的聲音,她沒留意那些人又說了什麼,統帥忽然開口說:“這是我為帝國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卸任統帥之職,下一任統帥我已經選好了人選,會由肯爾告知你們。”

什麼?

都郡猛地回頭看住了那扇門,裡麵傳出那些人亂糟糟的聲音,她剛才沒有聽錯,他說他要卸任統帥之職。

然後呢?他放棄帝國,不做統帥了,之後呢?他要做什麼?他還能留在這個帝國嗎?

她記得墮落神說,他不能離開帝國,要背負統帥之職永生永世,除非他灰飛煙滅。

那他卸任統帥之職,還能繼續活下去嗎?會灰飛煙滅嗎?

他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麼打算?

都郡不知道為什麼強烈的不安了起來,他做了什麼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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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郡取了血袋,坐在他的臥室裡等了他很久,他才推門進來。

夕陽落下窗欞,天色越來越暗,房間裡沒有開燈,昏暗的看不清彼此。

“你一直在等我?”他看見昏暗裡坐在沙發上的都郡,心空了一下,她對他點點頭,他的酸澀和甜蜜交織著湧在他的喉頭,“我以為你會去和九尾他們玩……對不起,我讓你等了這麼久。”

他走上前,彎腰捧起了她的臉,對她溫溫柔柔的笑著說:“我怎麼能讓我的小玫瑰等我。”

都郡望著他,莫名的鼻酸,溫柔的人卻沒有被溫柔的對待。

哪怕在幾個小時之前,他情緒失控,他憤怒,可是在來到她身邊,他又變回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他對她總是溫柔寵愛,沒有半點的負麵情緒。

哪怕他如此的疲憊難過。

都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望著他啞聲說:“你想和我聊聊嗎?”

和她聊聊,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解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眼睛說:“你是不是想知道西西麗雅是誰?”

“不,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麼。”都郡抱緊了他的腰,“我知道西西麗雅是你的妹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曾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她一定對你非常重要,如果去殺了那隻母蟲讓你痛苦的話,那就不要去做,我可以幫你去做,我做得到。”

她的眼眶像是被風吹紅了一樣,她在為他難過,為他心碎。

他捧著她的臉既酸楚又開心,已經非常非常久沒有人為他擔心過了。

“我很開心都雅,很開心能遇到你,能讓你為我擔心。”他撫摸著她的額頭,窗外的星月都落在她的額頭之上,那麼漂亮,“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再次開心。”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但這件事必須我去做,這是我為帝國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我為自己,為西西麗雅做的最後一件事。”

都郡被他吻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麼湧在眼眶裡,她聽見他說:“我曾經……為了帝國丟下了西西麗雅,這一次無論是不是她,我都不能再丟下她一次。”

“她說她很害怕,她說讓我救救她……”他的喉頭有些澀啞,望著窗外剛剛升起的月亮,笑了一下說:“所以該是我去殺了母蟲,讓她解脫。”

都郡仰頭望著他,聽他說起他的妹妹西西麗雅。

他說西西麗雅是個漂亮嬌氣的小姑娘,說她總是為了頭發梳的不夠漂亮而生氣。

他說西西麗雅死的時候才十四歲。

就是在那場幾乎覆滅帝國的戰爭裡,他在戰爭剛剛爆發時曾向西西麗雅保證過,無論發生什麼,他一定會保護她,救她,讓她不要害怕。

可是他沒有做到。

在帝國淪陷之時,西西麗雅和他的家人以及都城外的許多子民被聯邦抓走,困在異蟲族的卵巢中。

而他接到的命令是,守住都城,保護帝國的君王。

他丟下了西西麗雅,他親眼看著聯邦向他展示,西西麗雅被異蟲一點點吃掉,卻沒有去救她。

“那時候西西麗雅也是這樣哭著叫我,西澤亞哥哥,不停不停的說她很害怕……她一定怕極了,她才十四歲……”

這房間裡真靜,靜的隻有他低啞的聲音,他如此平靜的在訴說那麼讓人難過的過去。

可都郡聽的發抖,她沒有想到他唯一的妹妹會以這麼一種殘忍的方式死在他麵前,十四歲的小姑娘……被那些異蟲一點點吃掉。

那時候,他該多麼心疼,多麼絕望。

他還在望著月亮,在說:“其實我在那一次戰死的時候輕鬆極了,我想我終於可以去見西西麗雅,去向她道歉。我身為軍人不能背叛帝國,違抗命令,我為帝國丟下西西麗雅,奉獻上我的生命,我以為這些就足夠了……可我又被複活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沒有得到解脫,我得到了永生。一個罪人得到永生,這永生對他來說就是沒有儘頭的地獄。可是……我沒有權利拒絕,君王獻上他的生命為我換來永生,所有的人在等著我拯救帝國……像是隻要我拒絕就會成為帝國的罪人,害死那麼多子民的凶手。”

他輕輕的,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你知道第一個為我獻上血的小女孩兒多大嗎?”

“十四歲。”他的聲音裡疲憊至極,“和西西麗雅一樣的年紀,她哭著把她的血獻給我,求我救救她和她的家人……就像我的西西麗雅在求我……”

都郡聽不下去的埋在他懷裡哭了起來,太難受了,她聽他平靜的講出這些太難受了。

他的溫柔和善良,讓他背負上無窮無儘的責任和痛苦。

太卑鄙了,帝國的君王、那些帝國人,利用他的溫柔,逼迫他奉獻一次又一次。

他已經為帝國獻上了生命和他最重要的家人,卻又要逼迫他奉獻上永生。

她在現在再回想起過去那些他說過的話,隻覺得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一樣,他說他從來沒有想要過永生。

他從來不會用統帥的身份來要求彆人做什麼,他甚至害怕那些為他獻上鮮血的女孩兒是被迫的……

這些這些,是因為他曾經也是這樣被逼迫著走到現在。

為什麼溫柔的人,要被這樣對待?

這太讓人難過了。

“怎麼哭了?”他忙低頭看向懷裡的都郡,伸手抬起了她的臉,看見她滿臉的淚水,心裡那些沉甸甸的往事一下子不那麼令他難過了。

“已經過去了,過去了都雅。”他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淚,許多許多不敢說出口的話在這一刻變的輕鬆起來,他再也不用隱藏著了:“我已經不再為這些事情難過了,都郡……”他叫她這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垂眼看著她說:“你能來到我身邊是我複生以來,最開心的事,不要為我難過,我早就不難過了。”

她的眼淚還是沒有辦法控製的往下掉,她被眼淚模糊的快要看不清他,隻聽見他聲音澀澀啞啞的說:“我一度以為留下你,我會再次獲得幸福。雖然我知道這很自私,甚至需要讓你放棄許多許多東西,但你來到我身邊我真的太開心了,開心到我無法想象你離開後,我會有多孤獨……”

“你可以跟我一起走。”都郡抱緊他,哽著聲音開口說:“跟我去我的世界,那裡比帝國好,那裡不會有人逼你做什麼,那裡有我……”她說著說著喉頭就哽的無法說出話來,這個世界對他一點也不好,像是他的地獄,他的牢籠一樣,離開這個帝國,和她一起走,去他想去的任何世界,任何地方。

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不做任何事,隻要他開心。

“跟我走吧西澤亞。”她哭著叫他的名字,“這裡一點也不好……”

她哭的眼淚墜在他的手背上。

他望著她,無法回答她,看見她發紅的眼眶裡,眼淚在一圈圈打轉,轉的他心顫,她不知道他永遠永遠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他的靈魂早就給了墮落神,除非灰飛煙滅,徹底消失,不然他就隻能在這個世界,背負統帥的命運。

可這些他怎麼忍心告訴她,她叫他西澤亞,讓他跟她走,他的眼眶也一下子紅了。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這個世界對他好不好,沒有人在意過。

可她在意,他的都雅在意。

他捧著她的臉輕聲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看看你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他不忍心告訴她。

“可以,當然可以。”都郡毫不猶豫的告訴他,“隻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哪怕是墮落的神明不允許,她也一定能帶他走,神明不救他,她救他。

“我一定可以帶你走……”都郡想好了,她決定好了,她不要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裡,她一定可以做到。

她說的那麼堅定,堅定的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永遠不可能跟她離開?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有人在外急報道:“統帥大人,母蟲再次出現在荒蕪之地,您……”

“知道了。”他打斷了門外人,“不用再來稟報。”他沒有動,他不想連和都雅告彆也這麼匆忙。

他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可窗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類似機器的轟鳴聲,從戈壁之上傳來。

那是異蟲的鳴叫聲,母蟲幾乎不會鳴叫,如此巨大的鳴叫聲,除了墮落神在召喚他,警示他,還能有什麼目的。

“這是什麼聲音?”都郡被那轟鳴聲驚擾的扭頭朝窗外看過去。

“抱歉,我恐怕不能陪你了。”統帥歎了口氣,伸手去拿她手邊放著的血袋。

都郡伸手按了住,扭回頭看著他,拉過他的手放回了她臉上,微微扭頭將她的脖子露在他眼底下,“喝我的血,我不怕疼了。”她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或許喝了她的血,能讓他的傷口好的快一些。

他頓了一下,被放在她臉上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纖細的脖子,最後一次了,他想起第一次她在房間裡引誘他的樣子,喉頭下意識的動了一下。

可愛的,漂亮的,小玫瑰。

他垂下頭貼近她的脖子,她的氣息朝他貼近,她掛著潮濕淚水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像隻蝴蝶。

他張了張嘴,在貼近那皮膚的時候,到底是舍不得咬下去,隻是輕輕的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吻了一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

他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她的唇,感覺到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回應他,他恨不能將所有的情緒揉進這個吻裡。

希望多停留一秒,哪怕是一秒。

窗外的風和轟鳴聲一陣陣而來。

都郡抱著他的脖子,越吻眼淚掉的越多,怎麼會有讓人這麼難過的吻,她聽見了係統的聲音。

係統忽然告訴她,“宿主,伯爵統帥的好感度已達到百分之百,您的海王任務已經全部完成,隨時可以領取獎勵,離開本世界。”

她愣在那裡,被他捧著臉鬆開,聽見他低低啞啞的說:“走吧都郡,回你的世界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冥帝和九尾……一定會好好照看你。”

她愣愣的望著他,眼淚往下掉的厲害,他是什麼意思?他放棄她,讓她走了嗎?

還是……還是他放棄他自己了?

“那你呢?”她問他,她抓著他捧在她臉上的手,“你呢?”

他紅著眼眶對她笑了一下,“我要去做完最後一件事啊都雅……”

“我等你。”她忙說:“我坐在這裡等你,等你替……西西麗雅做完最後一件事,等你回來。”

他心碎的望著她,喉嚨裡的話全部被堵了回去,他該怎麼告訴她,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那些話在喉嚨裡變成尖利的刀子,他吞下去,替她擦掉眼淚說:“乖。”

然後他轉身離開,沒有敢再回頭,他看不了她坐在昏暗的房間裡,坐在沙發裡掉著眼淚望他的樣子。

她會摧毀他所有的決定,隻想留下來。

可是永生太累了,他要永生把都雅綁在他身邊嗎?他心裡非常清楚強行把都雅留下來,她不會開心,不會快樂,她會在帝國裡被要求去做許多許多事情。

他太清楚帝國之中的身不由己,她會在帝國中枯萎。

他拉開房門走出去,將房門在背後關上。

門外的隔壁房門門口站著一個人,幽綠的眼睛看著他,是陰冥帝君。

“你真的決定了?”陰冥帝君問他。

他輕輕“恩”了一聲,走過去說:“帶她走吧,讓她去做喜歡的事情,會讓她快樂的事情。”

冥帝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他灰飛煙滅了,她大概永遠無法再開心。

他目送伯爵統帥消失在走廊裡,背後的九尾探著腦袋看他,口器睡在他腳邊的沙發裡。

口器像是還沒有完全恢複,一直在睡,他答應了嘟嘟要幫她照顧這小觸手,總不能叫她失望。

但嘟嘟在哭啊,她在房間裡哭,老冥帝到底打算怎麼辦?他這人就是什麼也不說,隻說讓你彆擔心,你不說能不擔心嗎!

冥帝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我去了,都郡和口器你照看著。”

“你到底想怎麼做?墮落神又乾不掉,你……”九尾還沒問完,冥帝就低頭掏出了他的手機。

像是有人給他發了信息,手機連著震動了好幾下,是誰?他的那群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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