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你裝什麼窮 楚青晏 20536 字 3個月前

第19章

“咦?是哦,真的是沈瑜哎。”秦芹順著孫書悅看的方向瞅過去,不由得詫異:“他是住校生嗎?我怎麼沒聽說?”

這顯然已經不是孫書悅關心範圍之內的事了,她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推了一下秦芹道:“芹芹我今天有點事,你改天再來找我玩吧,麼麼噠。”

“啊?”秦芹麵色一僵,萬萬沒料到孫書悅見色忘義的這麼乾脆利落:“可是你不是說要給我試你那個指甲油——”她的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孫書悅早就沒心思了,“改天改天。”她敷衍的打發著秦芹,餘光瞥見沈瑜逐漸有轉身過來的趨勢,忙拆了頭發,將發型抖開變成蓬鬆狀,又拉了拉衣服整肅儀表,擺出一個自認為足夠嫵媚和善的笑容。

她正打算朝沈瑜婀娜多姿的走過去,卻發現沈瑜的麵向轉到樓梯道的位置便猝然停住了。

男孩子側身而立,輪廓修竹似的挺拔,神態專注,絲毫沒有要看一眼走廊裡還有誰存在的意思。

“四樓有水。”沈瑜不知在對誰說話,語調微揚,像是裹挾了些許陽光的味道,比他平時陰沉冷淡的嗓音還要更動聽一些:“你來四樓洗抹布吧。”

“好嘞!”對方爽快的應著,三步並作兩步的從樓梯上蹦了下來,小少女玩兒二人轉似的甩著抹布,歡快的從沈瑜跟前跑過去,像一陣自由俏皮的風。

沈瑜微微旋身,懶洋洋的倚著牆,看似無意,目光卻緊緊的隨著她,在連喬從跟前飛速竄過去的時候猝不及防的一伸手,修長的手指與少女順滑的發頂一觸即分,將一小團誤粘在上麵的白色棉絮撚走了。

他的動作極其流暢精準,像極了某種絕世武功,唯快不破,以至於那小少女渾然不覺有人摸過了自己的腦袋頂。

孫書悅猝然呆滯在原地,她望見沈瑜從容的吹了吹手指尖,麵容俊美無鑄,神色甚至有些溫柔。

她的臉色漸漸鐵青,五指蜷成團,尖尖的紅指甲陷入肉裡。

“芹芹。”她川劇變臉似的驟然揚起唇角,收起了所有憤怒扭曲的表情,燦爛的笑著去挽秦芹的手臂:“不行啊,我看天色都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還是彆走了,晚上跟我睡一塊兒吧!”

秦芹原本已經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了,突然又被挽留,不禁有些愣神:“啊……”

孫書悅後槽牙緊咬,但奈何此時她必須要爭取到一位同仇敵愾的戰友,麵上便笑得愈發和氣有光:“芹芹寶貝,我們是好姐妹嘛!我這還有幾支新屯的口紅,都是網紅色號,可以給你試一試!”她一邊大力慫恿一邊把秦芹推進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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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喬擦完最後一遍衣櫃,把抹布搓洗乾淨後晾曬在窗台上,整個人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她依稀可以聽見她那不常活動的細胳膊細腿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疲累不受控製的湧上來。

但是看著窗明幾淨的宿舍,她頓時又被莫大的成就感給征服了

“我真是太厲害了!”她滿足的往床頭一倚,自吹自擂道。

“一間宿舍收拾了兩個小時。”沈瑜倚牆而立,麵無表情的點評道:“是挺厲害的。”

連喬:“……”

全程監工的沈大佬能忍到現在才開嘲諷已經很不容易了,連喬發自內心的表示體諒,悄悄的對了會兒手指道:“那我是第一次嘛,搞成這個樣子已經——”她聲音越來越弱,變得有點兒委屈巴巴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沈瑜:“。”

他忍不住頷首瞥了眼連喬,小少女看樣子是真的累了,一手抓著雙人床的豎欄杆,那顆嬌憨倦怠的小腦袋就那麼有氣無力的墊在自己的虎口上,嗓音軟綿綿的少了些中氣,聽起來不像抬杠,倒更像撒嬌了。

“我又沒說你什麼……”沈瑜心頭一動,不甚自然的辯解了一句。

“你還沒說我什麼呢?”連喬有點兒不高興:“像我這樣虛心好學的新手,你不誇誇我也就算了,竟然還嘲諷我。”

沈瑜:“……”

這不太對。

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眯眼道:“你少蹬鼻子上臉啊。”

連喬:“。”

她整個人一下子坐直了,像是瞬間清醒了一般,飛快的刷新了一下對兩人之間關係的認知。

“那什麼,沈瑜同學,你這麼辛勞——坐坐坐。”她衝沈瑜咧嘴一笑,無比狗腿的開始營業。

沈瑜:“我不坐。”

連喬:“你坐嘛,你看你陪我忙活了這麼久肯定累了——”

沈瑜:“我不累。”

連喬:“……”

小少女嘴巴一癟,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子:“沈瑜同學你就坐一會兒吧,你個子這麼高,我仰著脖子跟你說話真的好累啊……”

沈瑜:“……”

說實在話,這麼欠揍的內容要是從彆的什麼人嘴裡說出來,可能早就被沈瑜一腳蹬出去幾米遠了,但此時此刻,沈瑜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兒淡淡的無奈。

——就好像是產生怒氣的閥門被人給關掉了。

他信手把桌肚裡的凳子拉出來,一聲不吭的坐下,連喬斜眼兒望了望他,嘻嘻笑起來:“謝謝你啊沈瑜同學,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她打了個嗬欠,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義正言辭道:“你先坐一會兒,容我喘口氣,待會兒請你去吃飯。”

沈瑜看她這一句話說完又打了個嗬欠,眉頭微蹙:“要不然

算了吧你……”

“不行!”連喬困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仍舊嘴硬道:“我連家小喬一諾千金,有一說一,這頓飯我必須得請你吃,就半個小時,你就讓我歇半個小時……”

沈瑜:“……”

談話間,少女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眯著了,倚著欄杆的體態柔軟而婀娜,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這樣也能睡著?這平衡能力……令人歎為觀止。

沈瑜往後一倚,靠在了椅背上,

抬手搔了搔下巴,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看到過的一副仕女醉酒的工筆圖。

那細毫描繪的古典美人,斜倚竹塌容顏靜美,居然無端端的跟連喬重合了。

……

“你沒聽說過麼?連家有二喬,古有甄宓俏。”

“尤其是他們家小喬,幼時就是個美人坯子,想跟他們家結娃娃親的人排長隊。”

……

沈瑜默了兩秒,忽有所感,摸出手機來給通訊錄裡一個叫“小段”的人發了條消息。

【上次那副畫的入價是多少來著?】

對方回的很快:

【六千六,老板。】

“居然這麼便宜……”沈瑜愣了愣,低聲自語,“劈裡啪啦”的敲字兒。

【你沒少數個零吧?】

【老板你彆開玩笑了,我們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啊!】

【那為什麼入價這麼便宜?】

【一副畫而已,又不是什麼名家名作,還有點仿古的痕跡,給六千六完全是看在他用材還算高級的麵子上。】

沈瑜念著那副畫裡精雕細琢的美人麵孔,細細品著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不識貨”,又問道:【賣出去了?】

【剛敲定的出價八千四,但是還沒來得及派送呢,老板有何指示?】

沈瑜想了想,埋頭敲字兒:

【不賣了。】

-

交代完一些事,沈瑜關了手機起身,輕手輕腳的在連喬的屋子裡轉了一圈。

這笨手笨腳的小少女灑掃庭除個屋子已經很吃力了,因而日常用品什麼的都還沒歸置完畢,唯有那個漸變色的Dior包包又一次被端端正正的擺在了桌子上。

沈瑜走過去,眸光一閃,抬手拉開了包包的金屬色拉鏈,翻過內緣,在裡子上看見了一個不甚顯眼的編號。

是了,是Dior去年的限量款。

沈瑜禁不住顰眉,意味深長的吐出一口氣。

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

兩年前,他臨了了離開沈家的時候,做過的最後一件勉強還算得上風花雪月的閒事。

——預定一款即將發售的限量款奢侈品包包,送給一個很特彆的小姑娘。

他跟那小姑娘都談不上認識,說是有過一麵之緣都嫌不足。

因緣際會還要從一隻不受沈誌成待見的橘貓說起,沈誌成是個刻薄挑剔到幾乎病態的臭老頭兒,對人尚

且如此,就更毋庸提從外麵撿回來的小畜生了。沈瑜沒辦法,隻好帶著那隻倒黴的貓另覓他處。

以沈家的財力和地位,平日裡圍繞在周圍打哈哈的人不少,沈瑜聯係了幾個平日裡跟在他屁股後麵少爺長少爺短的家夥,剛提了一嘴能不能幫忙寄養兩天貓,電話那頭就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沈少爺,你們家的貓是什麼品種呀?品種貓我不會養啊,怕給你養壞了。”

“流浪貓啊,流浪貓有寄生蟲的!”</“沈少爺你忘啦,我們家已經有元寶啦!就是那隻身價好幾萬的純種布偶!你見過的!”

“流浪貓啊……沈少爺,我們家元寶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外麵來的貓萬一有什麼病,傳染了就不好了……”

“沈少爺,我媽他貓毛過敏,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她肯定不會同意的,對不住對不住。”

……

如果嚴格按照資產額度由高到低排序,林家應該算是這個圈子裡的底層人物,林晝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社會地位高,收入卻一般,沈瑜不止一次的聽他們有人在背後嘲笑林晝是“乞丐”家庭出身。

林晝的父母的確存了一份想要擠入上流富人社會的心思,但是林晝本人,沈瑜跟他打過幾次交道,脊梁骨尚且硬實,是個非常和藹斯文的人。

最終,沈瑜帶著他倒黴的貓一起來到林晝家避難。

林晝明確表示他從小到大沒有養過小動物,沈瑜也沒有,兩個男生就磕磕絆絆的一邊拿著手機上網搜教程,一邊在浴室裡把貓給洗了。

那陣仗,雞飛狗跳,差點沒把屋頂給掀了。

就在這洗貓的過程中,林晝家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隔著門聽聲音,是個小女孩兒。

那小客人來了之後,林晝的臉上就明顯多了幾分急色,兩人飛快的給貓吹乾了毛,林晝便匆匆的拉開門出去。

沈瑜洗了自己一身水,渾身濕透的待在浴室裡,等著林晝給他拿換洗衣裳,他百般聊賴的厲害,隔著那扇拉門,就聽見外頭那個小女孩子在說話,嗓音脆生生的,像是當季剛摘下來的新鮮嘎啦果,甜度可觀,但卻沒那麼軟和,同林晝說了幾句,字裡行間都是彆扭和倔強。

沈瑜長這麼大見過的女孩子無外乎兩種,一種是蕙質蘭心的淑女,外力調/教出來的,無趣且虛假,另一種是潑辣驕縱的公主病,打生下來就被父母寵壞了,一言不合撒嬌撒癡,鬨得全家不得安寧。

門外的這個……有點兒意思。

他不由得感到好奇,斟酌再三,在林晝警告他不要出去的情況下,偷偷的將門拉開了一條縫。

透過這條縫,他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

那小女孩兒穿著一條牛仔布的背帶褲,足上裹著一雙潔白的花邊短襪,布料中間露出來的一節小腿潔白纖細,琉璃似的,賞心悅目。她懷裡抱著那隻蓬鬆的大橘,在林晝家的沙發上縮成一團,蓬鬆的頭發自然的垂落在肩頭,從頭到腳就讓人想到兩個字

——“精致”。

太他媽精致了。

沈瑜本想再進一步看清女孩兒的臉,不料那隻該死的胖橘十分敏銳,多半是記恨剛才被強行按頭洗澡,報複似的衝著浴室的方向叫了一嗓子,沈瑜嚇了一跳,慌不擇路的把門給關上了。

以至於……他根本沒看清那小女孩兒的長相。

也都因為那隻該死的貓,他同那小姑娘之間的關係連一麵之緣都算不上,可沈瑜對那女孩兒的印象還是深刻極了,後</來他聽林晝提過一字半句,說這個小姑娘還是去薇頓國際上學了,走上了所有名媛既定規劃好的路線,這讓沈瑜詫異之餘還感到分外的歎惋。

他想,那小姑娘在薇頓國際裡的日子一定很難過,而未來的日子將會更加難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要隔空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擔心。

有時候沈瑜會覺得像他們這樣的人所能想到的示好方式都很匱乏,無外乎和金錢掛鉤,而事實上除了這些,他什麼也都做不了。

——沒有什麼能夠證明他是特殊的。--

適逢Dior即將發行一款全球限量版的包,沈瑜看社交圈子裡有不少人都在討論關於要不要砸重金搶購。

因為價格不菲且購買途徑限製,這些話題濤著濤著就偃旗息鼓了。

沈瑜想,沈家好像除了有錢,也再沒彆的長處了,他既然非俗不可,那就隻能在一堆俗人裡當俗的最突出的那個。

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下了預訂單沒多久,沈家就出事了,他跟沈誌成決裂,兩手空空的脫離了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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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他找了一趟林晝,跟林晝說如果這個包包送到了,就贈給那個小姑娘當生日禮物,希望她——

話說至此,沈瑜卻有些恍惚。

那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沈瑜十多年築基的世界框架分崩離析,他無法信任身邊的人,也不曉得自己還能希望些什麼,他對一切的一切都失望透頂,恨得牙根癢癢,甚至……時不時地會產生要跟沈誌成一起同歸於儘的想法。

他想,一天不脫離那個圈子就一天不能夠期待些什麼,他衝破了牢籠,卻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的未來指向何方。

但他已然自身難保,也顧不了那麼許多。

“希望她喜歡這個禮物吧。”那是他臨了了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

時隔四年,沈少爺一眼就認出了那款已然炒到天價的限量款包包,想到了許多往事,卻死活沒能認出包包的主人。

都說女大十八變,四年!小女孩長成了少女,本來沈瑜就沒什麼印象,這會兒完全認不出來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沈瑜成功的說服自己扔掉了獲罪感。

但是那種驚豔感和叛逆的氣質,還是讓沈瑜覺得一拍即合,就像是正確的鑰匙插進了正確的鎖孔,想不注意到都難。

他禁不住挽起了唇角,扭頭

看了一眼那睡的無知無覺的少女。

“看起來這個包,我還是送對了。”他輕輕挑眉,似有所感:“離家出走也要帶著,這麼喜歡的嗎?嗯?”

他問話的對象睡的正香,還隻顧得上枕著自己的手臂皺一皺小鼻子,更不用提回答他的問題了。

沈瑜微微前傾了身體,歪著頭仔細端詳連喬的麵孔。

這麼細細的看好像——的確是有那麼一點似曾相識。

他正瞧的歡,連喬的眉

峰聳了聳,薄薄的眼皮猝不及防的掀開了。

沈瑜受到了一點兒驚嚇,不由得站直了,心虛的假裝四下看看,好在連小喬隻是單單睜開了眼睛,思緒還沒活泛起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呆呆的打了個巨大的嗬欠。

沈瑜看她一個嗬欠打的直泛淚花,沾濕了睫毛,眼睛也變得水靈靈的,不知怎麼的有些心旌神搖,忍不住彆過臉看向他處:“怎麼這麼快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