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嬰兒的聲音又尖又利。
嗚哇……嗚哇……好似陰風迎麵刮過。
許欽一個激靈,猛地站起身,摸著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不可置信道:
“是孩子的哭聲,這裡怎麼會有孩子!?”
桑洛不置可否:“小孩的哭聲又不一定是小孩。”
她看起來完全不打算理會,繼續朝裝甲車走。
許欽卻仔細聽著哭聲,判斷聲源來自於剛才桑洛站的那個方向,他握著槍慢慢靠過去。
桑洛走了兩步又站定。
回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許欽的背影。
季從無適時出現,他手裡還真的又出現一對彩虹琉璃珠。
他一邊把珠子給桑洛,一邊看著她的眼睛說:“嬰兒啼哭出現得蹊蹺,不論是真是假,也許是一個信號。”
彆忘了,還有一個領域主人在暗中窺視呢。
桑洛讚許地衝大反派點點頭:“你跟上去看看。”
她依舊沒有要去康康的意思。
季從無:“……”
他開始懷疑桑洛到底想不想破解領域。
“阿洛聰明機智,”他抬眸望了眼桑洛的身後,再溫柔的將視線落在她眼睛,沒有人會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隻有阿洛才能在蛛絲馬跡中發現有用信息。”
桑洛:“繼續。”
季從無:“?”
桑洛笑得天真爛漫:“繼續誇,我愛聽。”
季從無:“……”
背景音中尖利的啼哭聲忽然止住。
就在二人交談的片刻間,許欽順著聲源,找到一個貨架下方的廂櫃,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櫃門。
裡麵居然真的躺著一個半歲左右、白白胖胖的男嬰!
櫃門打開的瞬間,他止住了哭,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看得心都化了。
許欽顧不得想一個嬰兒怎麼在這裡,連忙把男嬰抱出來。
雙手接觸到小小的男嬰時,他都怕自己手勁太大,一不小心把嬰兒給掐痛。
沒有抱孩經驗的特種兵雙手僵硬地托舉著男嬰,嬰兒浸滿淚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嘴裡發出伊呀伊呀的聲音。
許欽不知所措,活像舉著枚炸.藥,他趕緊跑向桑洛。
“真的是個孩子!”
季從無注意到桑洛在看到許欽捧過來的孩子時,密集的濃長睫毛輕輕顫了顫。
“桑洛,我不會抱!你來你來。”許欽宛如燙手山芋似的把男嬰塞到桑洛懷裡。
桑洛:“……”
她深深看了眼許欽。
許欽沒注意,手中柔軟的小東西交出去之後,他緊繃的身體這才鬆懈。
胖嘟嘟的男嬰到了桑洛懷裡,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桑洛,並沒有被麵無表情的打敗,咧著無牙的嘴咯咯咯地笑了了起來。
桑洛一臉嫌棄:“醜死了。”
轉而把人塞到季從無手中。
季從無身體一窒。
許欽:!
怎麼就塞給季從無了呢。
他緊張地望向季從無,看他的表情,感覺他隨時可能會把男嬰給扔出去。
好在沒有。
季從無慢慢低頭看向男嬰。
緊接著前一秒還朝桑洛咯咯笑的小家夥,這一秒小嘴巴一癟,立刻聲嘶立竭地哭了起來。
白胖小臉頓時紅成一團,哭得那叫個傷心和委屈。
許欽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伸手就要把孩子抱回來。
——他還以為桑洛是女孩,就算沒有經驗,也會有天生的母性。
是他想多了。
許欽的手還沒碰到男嬰,季從無忽然將男嬰拎懸在半空之中。
這種不舒服的姿勢讓男嬰的哭聲更加尖利。
許欽臉色大變:“你乾什麼!”
他去搶奪孩子,卻被桑洛阻攔。
“桑洛?!”
桑洛沒看他,望著季從無的動作,淡淡道:“在我們進來之前,這家超市被喪屍和怪物占領。一家滿是喜食新鮮血肉的怪物巢穴,櫃子裡卻放著一個活生生的小孩,你覺得正常嗎?”
憤怒並沒有衝昏許欽的理智,他冷靜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這個孩子很大可能是領域主人放進來的,但孩子是無辜的,我們都感知過他的體溫,他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嬰兒。”
桑洛這才將目光轉向他:“許欽同誌,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外的可能,大膽一點想象。”
麵對女孩鼓勵的目光,特種兵同誌蹙起濃眉,另外的可能?
是說孩子是假的?怪物變的?
或者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嬰兒的嘀哭尖利得好似要撕破空間,許欽不想猜來猜去,決定遵從本心——先把孩子從季從無那裡奪過來再說。
還沒動,女孩清悅的聲音掠過哭聲,清楚地鑽進他的耳廓:
“我來大膽一點地猜一猜,這醜東西有沒有可能是領域主人呢。”
許欽瞳孔劇烈收縮。
桑洛讓他大膽想象,他覺得他的想象夠大膽。
可和桑洛的一比,頓時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還是阿洛懂我,與我想到一塊去了。”
季從無朝桑洛偏了下頭,嘴唇微彎,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無人能辨彆他眼中的情緒。
哪怕他這個時候正在對桑洛溫柔地微笑。
麵對大反派流露出的風情,桑洛奉上一句:“彆拋媚眼,難看。”
季從無眼角不受控製地抽了抽。
饒是現在氣氛和情況都不太對勁,許欽也差點被兩人的互動給帶偏。
男嬰的哭聲戛然而止。
黑亮亮的大眼睛裡淚水消失乾淨,對上季從無毫無機質的冰冷目光,他白白胖胖的小臉勾勒出一抹不屬於嬰兒該有的詭異表情。
好似嘲笑,又似不屑。
還有被拆穿的惱羞成怒。
他發出一聲陰冷的哼聲,緊接著雪團子似的嬰兒如煙霧消失。
許欽:“……”
竟是真的。
季從無不知從哪拿出一張潔白手帕,輕輕擦拭自己戴著手套的雙手,好像剛才沾了垃圾似的。
許欽不去看他,問桑洛:“你怎麼就確定那小孩是領域主人所變?”
桑洛說:“不確定啊。”
許欽:“???”
“這不是試探一下,賭一賭麼。”桑洛一副隨意語氣,隻長睫小扇子般下垂,遮掩住眸中星光。
季從無光明正大地凝視她——觀察並分析她。
許欽看看二人。
站在他們麵前,莫名襯低了他的智商。
明明在小隊裡,身為隊長的他同時還是智囊來著。
也就是說,他們剛才其實是在詐。
領域主人沉不住氣,真被他們詐了出來。
順著一推,領域主人的智商……似乎不怎麼樣。
許欽卻覺得沒那麼簡單。
“領域主人為什麼要扮成一個嬰兒來吸引我們注意?”許欽問。
而且被詐出來後,也沒做什麼,看起來灰溜溜地消失。
布下這麼大個領域且充滿惡意的領域主人,沒道理還要扮演溫和無害。
桑洛又懶懶地冒出金句:“閒的唄。”
許欽:“……”
這話題快要繼續不下去了。
季從無的神色表現出生人勿近,許欽不好問他,隻得繼續和桑洛說:“應該不太可能吧,領域主人想我們死在領域內。”
桑洛突然“唔”了一聲:“排除他閒的慌這個理由,他以醜東西形象接觸我們,無外乎一個目的,以這種形象引起像許欽同誌你這樣的愛心人士,成功打入我們內部。”
說到這裡,她若有所思地頓住。
她頓住的時間有點長,許欽不由跟著:“然後?”
桑洛笑了,她反手指著自己:“然後我是這裡麵唯一的女人,照看小孩的事情我最適合,一般情況下,沒人會對幾個月大的嬰兒防備。”
一個可愛無害的漂亮嬰兒。
是個人都不可能不動惻隱之心。
退一萬步,就算桑洛不會親自照顧,難免也會和小嬰兒近距離接觸。
在不防備嬰兒的情況下,嬰兒要做一些事情,太容易了。
領域主人這一波,其實是衝桑洛來的。
選擇這種方式,顯然他對桑洛沒有足夠的了解。
以及……
用這種方式,在保持這個領域的同時,領域主人無法對領域內作出任何乾預。
比如他想要殺桑洛,自己不能出手,也不能灌輸彆人去殺桑洛的信息。
準確地說,不是不能,而是做不到。
想明白這一點,再一細想,領域主人有很大可能,他自己也沒辦法離開自己所掌控的領域。
甚至他相收回領域,多半也不可能。
一個充滿惡意的領域主人,給自己的領域取名為死亡。
由此可以推出他喜歡死亡,更喜歡製造死亡。
許欽幸運地從研究院逃出,按理喜歡死亡的他肯定會立刻想辦法讓許欽狗帶。
當許欽帶著從研究院死裡逃生的喜悅出來時,結果得到的不是救贖……這種絕望絕不會讓人忘記。
領域主人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偏偏沒做,還放任許欽獨自一人活到現在。
她和季從無也是如此。
根據這些蛛絲馬跡,桑洛足已得出想要的答案。
即使不是百分之百,也有七成左右。
想必領域主人見他們三人聚在一起,在他不能插手的情況下,他們會主動避開大量怪物喪屍,小數量的對他們三又沒有威脅。
因此想出一個招,以嬰兒形象混進他們,不動聲色地尋找機會對桑洛下手。
同時應該還出了些問題,迫使領域主人這麼做。
否則不至於這麼急切,他應該會選更合適的地點和時間。
讓他們在不會產生懷疑的情況下將嬰兒合理送到他們身邊。
也就是說,如果這個時候能找出領域主人,對付起來不會太難。
然而偌大領域,它的主人一旦藏身起來,想要找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對領域主人來說,不論發生什麼,打不過就躲。
隻要躲起來,沒人能找到他。
桑洛自顧自琢磨,落在兩個男人眼中,她忽然斂眸不再說話,精通的麵容沒有其他表情,仿佛最精巧的手工娃娃。
季從無忽然笑了。
許欽餘光掃過,沉默皺眉。
片刻後,桑洛眼睫輕抬,掩唇打了個嗬欠,好似沉思太久累了。
她對許欽說:“打道回府,把石屋裡的武器都搬進裝甲車。”
許欽冷靜道:“然後呢。”
桑洛:“去研究院。”
“……”對於話題跳轉跨越度如此之大,連今天的目的也改了,許欽不得不認真詢問,“去研究院做什麼?”
他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桑洛紅潤的粉唇輕啟:“炸了它。”
“先不說怎麼炸它。”
許欽耐心地說:
“研究院裡全是三階以上的怪物,至於數量有多少,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們小隊總共遇到八隻,拚死乾掉三隻,除了我,他們全部犧牲在裡麵。”
“我不知道研究院曾經建造時用的什麼材料,但我清楚想要炸毀一棟樓,需要的炸.彈威力不能小,我們現在擁有的炸藥,最多炸毀幾道門。”
“如果你想去救進入研究院裡你遇到的那支隊伍,我不會阻攔你,你需要什麼都可以從我這裡拿。”
許欽摸了下光滑的槍口,直視桑洛的眼睛,他的目光堅毅:
“但我不會隨意拿生命開玩笑。”
他背負著隊友們拿命替他轟出的生命通道。
他要活著離開這裡,回到基地,將隊友們的銘牌放到他們的家人手中。
桑洛越看他越可愛,眼中笑意暈開:“如果我說,炸了研究院就是破除領域的辦法呢。”
滿意地看著許欽眼中現出震驚之色,桑洛斜乜一眼季從無。
大反派冰冷的注視在她看過來時,眸光倏地變得溫柔,含情脈脈似的。
他對桑洛的結論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神色淡然,再一細品,還能品出一絲以桑洛為榮的特殊意味。
桑洛:“……”
如果剛遇到桑洛,桑洛告訴他炸了研究院就可以破解領域,許欽肯定以為她失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