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知道玄燁會來, 卻沒想到玄燁來的這麼快,更沒想到玄燁什麼都沒問。
宜寧笑著握住他的手, 道:“皇上不是坐步攆過來的嗎?怎麼手心都是汗。”
說著,她更是拿起帕子細細去玄燁擦手, 道:“皇上啊,您什麼都好,就是一忙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以後批閱奏折的時候記得多喝水,還有, 不管再忙,得記得吃飯,前幾日孫院判還在太皇太後跟前念叨,說是娘娘這幾日時常胃疼……”
既然玄燁不問,她也不說什麼, 隻不急不緩叮囑著這些瑣事。
玄燁一把抓住她的手,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朕不會同意你去冷宮的, 朕不答應。”
他小時候被蘇麻喇嬤嬤帶過一段時間, 在他心裡, 蘇麻喇嬤嬤和太皇太後一樣,那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方才蘇麻喇嬤嬤更是難得來了一趟南書房,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
末了,蘇麻喇嬤嬤更是道——太皇太後也不相信宜貴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隻是人證物證俱全,就算是太皇太後想要包庇,也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太皇太後的意思是不如先委屈宜貴人幾日,先讓宜貴人在冷宮中住些日子,等著事情查清楚之後,再還宜貴人一個清白。
這些話,玄燁自是不信的,他在深宮中長大,知道這紫禁城之中多得是無頭冤案,這案子,今日都查不出什麼來,更彆說等著以後了。
宜寧心頭一暖,笑著道:“皇上,您是大清的皇上,怎麼行事說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嬪妾要去冷宮這事兒,隻怕後宮中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真的因為您一句話,將嬪妾留下來,這藥後宮眾人怎麼想?這要太皇太後將麵子放在哪兒?”
頓了頓,她更是道:“況且嬪妾還在紫禁城中了,又不是去彆處。”
“宜寧……”玄燁心裡頭極不舒服,若是宜寧哭一場鬨一場,他心裡還好受些,偏偏她什麼都不說,反倒還是替彆人著想。
可這個時候不管宜寧怎麼說,玄燁就是不鬆口,“你沒去過冷宮,冷宮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子的……裡頭關的都是犯了錯的太妃和妃子,她們自進去冷宮之後再也沒出來過,不少人瘋了癡了,你進去了,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尋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朕怎麼能放心的下?”
“至於老祖宗那邊,朕親自和她賠不是,老祖宗要打要罰,朕絕無二話。”
若擱在平日裡,宜寧聽聞這話定是十分感動,可如今……她想的頗多,這幾日一直在想,曆史上的玄燁後宮中妃嬪數之不儘,曆史上的宜妃也是聖寵優渥。
可在她之前有赫舍裡皇後,有榮常在,在她之後也有德妃、有溫僖貴妃,玄燁能為了她一時忤逆太皇太後的意思,可玄燁又能對她上心多久了?
她不隻道,更是不敢細想。
見著她不言不語,玄燁更是道:“……你放心,老祖宗那邊朕去說,至於後宮妃嬪,有朕在,那些人不敢說什麼,這件事,朕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是嗎?”宜寧淡淡一笑,眸子裡皆是淡漠,將自己的手從玄燁的掌心中抽了出來,“皇上自不必在乎後宮中的閒言碎語,可是,嬪妾在乎,先前因為嬪妾得皇上寵愛,說什麼的都有,若是皇上這次執意將嬪妾留下來,那嬪妾隻怕會被眾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難道,皇上願意為了嬪妾遣散六宮嗎?若是皇上做不到,那就不要將嬪妾架於熊熊烈火之上。”
遣散六宮?
玄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印象中,宜寧一向是狡黠可愛的,可也從不做越了規矩的事兒。
遣散六宮這種話,玄燁不是沒有聽過,可那還是他很小的時候,聽自己額娘提起過,那個時候,額娘抱著他鬨到太皇太後跟前,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直說鄂貴妃不給他們母子活命的機會,隻求太皇太後做主。
當時他才幾歲,額娘說的很多話他都記不得了,隻記得額娘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他臉上,更記得太皇太後的話——這當帝王的啊就不能太專情,要不然不知道多少女人要跟著受苦。
這句話他一直都記得,如今隻道:“宜寧,你這話是認真的?”
宜寧鄭重點點頭,“都到了這個時候,嬪妾難道還會同皇上開玩笑嗎?”
說著,她垂下眼眸,看著腳下的幾個箱籠,隻道:“打從皇後娘娘去世之後,嬪妾晚上總是睡不著,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想著皇後娘娘剛嫁給皇上的時候,兩人也是相敬如賓,可到了後麵,皇上也不有了彆的女人嘛?”
“嬪妾如今還年輕,皇上偏疼嬪妾幾分,也許過不了幾年,皇上又愛上了彆的妃嬪……那嬪妾了,嬪妾又該怎麼辦?嬪妾也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
其實很多事情如今想來也能夠想得通,最初赫舍裡皇後對她不冷不熱的時候,她心裡頗不是滋味,如今想來,若她換成了赫舍裡皇後,隻怕心裡會更難受,也許做的還不如赫舍裡皇後。
女人啊,都是善妒的,她也一樣,如今她一想到玄燁以後會寵幸彆的女子,她心裡就難受得緊,更彆說親眼所見,“所以啊,嬪妾覺得,若是自己去冷宮,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也許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