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妖精:思念(1 / 2)

小時候,一個人吃飯直到滿桌菜全涼掉,一口都咽不下去的孤單感,是宋時真對於童年的大部分記憶。

她的爸爸總有工作塞滿自己的人生計劃,好像她的出生不過是個意外。

奉俊昊總會打來電話給她描繪世界的景色,那些被他用鏡頭真實記錄的湛藍大海、冬日以及覆滿綠意的莊園。

可是小小的宋時真從沒有告訴他,她想象不出來。

為什麼就是不說帶我去看看呢?

可是在沒有學會恨前,她先學會的是愛。

“媽媽很愛他,所以支持他。他雖然不是一個儘責的丈夫和父親,但他屬於電影,如果他回歸家庭,那估計是大韓民國的損失啦。”

隻是隨著年歲增長,時真偶爾會想自私一點,自私一點就好。

高中,她開始跨專業學習表演,成為以文化成績第二進入慶熙大學影視與編導專業的學生。四年來的勤奮也沒有讓她有機會憑借天賦和努力接觸到那個已被封神的男人。

再後來,她幫母親提交了一紙離婚協議。

以她的表演天賦和獨特明豔的外貌毫不費力地簽約了鄭雨盛和李政宰合資創辦的Artist pany。兩位影帝將從影二十餘年的經驗傾注在公司裡,公司雖然剛起步三年,新人演員卻得到了很好的發展。

這也是宋時真能憋著一口氣直接拿下當年百想藝術大賞最佳影片的女二一舉出道的原因。

鮮花和掌聲紛至遝來,她卻從沒有看到那個最期待的身影。

被噩夢籠罩的是那些謾罵和侮辱。

於是她學會了自我消化,學會了轉移情緒。

沒有騎士和王子,她隻想成為屠龍的公主,手握寶劍,眼神睥睨。

隻是夢中城堡坍圮,她披荊斬棘,疼痛力竭,卻隻看到了惡龍的巨大屍骨。

虛無,脫力。

鹿蹄悠悠踩過黑暗森林,有雪花簌簌落下,鋒利而冰冷的空氣掠過劍鞘,結了冰的湖麵上,公主望見了自己漆黑的瞳孔在閃閃發光。

其實很多年後她才明白,奉俊昊有多麼為她驕傲。

那些她錄製的節目和影片,被淩晨歸家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碼好,又仔細擦拭乾淨。

他會高興地走進音像店裡然後買下她的碟片,炫耀著“這是我的女兒”,然後在店員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坦然離去。

隻是宋時真並不知道。

——

病床上的人兒閉目靜靜躺著,皮膚透著一種病態的白。她十指被紗布包裹著放在身側,腫得可愛卻又讓人心疼。

黃泰京訂了粥品後再次推開病房,便看到了一身精致的慕華蘭輕輕為她掖了掖被角。

他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慕華蘭並未回頭。

她拿起手袋,戴上墨鏡,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毫不溫柔的沒有心的女人。

“我看到報道了。”

“嗯。”黃泰京放下手機,淡淡應了一聲。

“既然選擇公布了,就要讓她幸福。”慕華蘭的眼神終於有了焦距。

黃泰京略顯諷刺地一笑:“這句話應該輪不到破壞彆人家庭的人來說吧。”

慕華蘭怔住,複又閉了閉眼:“每個人都有選擇愛的權利。我沒有打擾他,隻是太過自私,放棄了你和你父親。”

“今天是來懺悔的嗎?”黃泰京的手心都是被自己掐紅的痕跡。

“算是吧,”慕華蘭仿佛回想到什麼,笑意越來越真實,“還記得我和Uhey前些日子完成了拍攝嗎?

“她是個不錯的女孩,演技也很專業。我們聊了很多,從人生到家庭。

“她告訴我,不要忽視身邊的人,不要忽視那些愛,不要增添親人的痛苦……我本該很生氣,但是她受傷的眼神卻讓我……如鯁在喉。是和你小時候一樣的,那時我無法關注到的讓人心痛的眼神。”

慕華蘭轉過身,摘下墨鏡,精致的妝容有些濕漉漉的:“好像是那麼一瞬間的事,人會為了自己犯下的罪過後悔、痛苦。”

黃泰京捏緊的拳頭複又鬆開,他彆過頭去一言不發。

慕華蘭深吸一口氣,仰著臉笑了笑。記憶裡那個孤獨的小男孩身影和身前的男人逐步重合。

那些被她的瘋狂感情而刻意掩埋的歲月,那種在知道高才賢去世之後的哀慟,那種在搶奪他寫給新人歌手李秀珍的《如何是好》的歇斯底裡,在聽到Uhey輕輕哼唱這首歌後,碎裂了,一切土崩瓦解。

鏡頭下的姑娘雙眸乾淨透亮,崇敬而又克製地遠遠望著她愛慕的男歌手。

她的聲音輕輕的。

“送你走一步

眼淚就流下來

你再走一步的話

又流出了眼淚。”

我們住過的城市日複一日的大雨,我留存著你整箱整箱的封麵斑駁的唱片。如今你要離開,我隻有哭泣。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將我丟下離開了。”

她看見女孩長長的頭發在雨水中濕透,她不依不饒地追逐著綠皮火車,然後隔著玻璃說出了少女時期她想對高才賢說出口,卻被自己的驕傲擊潰湮沒在肚子裡的話——

“我愛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