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奪權(1 / 2)

夏日的風帶著潮濕的水汽從京畿的西海岸吹入, 連帶著暑熱都降了些許。它們越過宮牆, 從盎然綠意中穿過, 帶來萬葉千聲。

撲簌作響的聲音傳入正殿, 更襯出那一絲不尋常的靜, 靜到老臣們粗重的鼻息聲都清晰可聞。

金憲隻覺昨夜喝酒誤事,這腦子被世子和世子妃炸得暈暈乎乎。心思幾轉,發現這二人分明是有備而來。他終是俯身拜著, 也不言語, 明晃晃地棄車保帥。

周遭爪牙四下裡互相望了望,憤懣又不甘心地跟著垂下了頭, 口中乾乾巴巴喊著“殿下息怒”。

十秒鐘前,中殿失控般辱罵了世子, 這尖利刻薄化為銀針, 直直戳在了未敢發聲的王上的脊梁骨上。

那君主似是借機將一旁的奏折儘數砸了下去,麵無表情道:“中殿可是不太清醒?領相隻聽信一麵之詞便想著給寡人上折施壓……”

“殿下,老臣如何敢呐!娘娘雖然失態,卻也是關心則亂, 還請殿□□恤!”

看看這隻老豺狼,眼睛裡是嗜血的報複心, 陰狠狠的毫無愧疚之意!他站起身望著身側半跪的中殿和階下垂首低眉卻心懷鬼胎的眾臣, 突然想起了昨夜世子那一襲沉甸甸的話——

“父王曾經因為退讓而讓兒臣失去了一位母親,您也失去了最愛,而今還要一忍再忍嗎?”

“暇怡曾告訴我,退讓, 是失去選擇權的開始。”

“因為軟弱,所以隻有在對方給的選擇裡掙紮,而最後,失去一切。”

他恍惚聽見自己蒼啞的聲音響起:“那孩子,真的這麼說嗎?”

“是,請父王充分地相信兒臣。這重擔,兒臣替您分擔!”

……

他將目光投向朝陽下俊朗的年輕身影。

明明十年前還是個懵懂少年郎,一晃神竟也這般大了。他定定望著那雙灼灼之眸,好似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那拯救黎民蒼生的渴望,那敝清汙濁的遠大抱負,在他父王身上漸漸消逝的勇氣和希望,以及那對所愛之人的強大保護欲……

晨曦灑進大殿,他巴望著這縷金光穿透朝鮮八道,洗淨那些沉穢滯重。

“自今日起,中殿於含德宮禁足養胎,每日誦讀經文,以明善修德。”

那女人驀地驚恐萬分:“殿下!”

“世子李瑛改製科舉有功,著其行代理聽政之權。”

李瑛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趁勢雙膝跪地謝恩,複又提議道:“父王,江原道受災嚴重,東宮並成均館、畫閣上下願自發削減開支,以解百姓之苦!”

“世子年輕……”金憲鼻子裡冷哼一聲,剛一開口,就見一個嬌弱人影倒來,他避之不及被撞翻在地。本就年紀一把經不起折騰,此刻他更是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扭傷了腳,痛得一腦門汗。

宋時真“哎喲”一身砸在他身上,此刻正捂著腰假模假式地擠著眼淚水嬌聲道:“領相沒事吧?暇怡有所冒犯,真是抱歉!這站的太累眼前一黑就倒了……”

金·真氣得眼前一黑·憲在忙亂中被扶起,頭暈眼花,礙於身份無法破口大罵,憋得老臉通紅。

李瑛憋著笑使了個眼色,張內官比了個世子妃最喜歡的OK手勢,趁亂扶著她告退了。

金憲本想說出口的“世子須取得大清認可方能代理聽政”這句話,也被那要命的疼痛打斷了。

於是,這事竟就在世子妃不要命的亂帶節奏中戲劇化地塵埃落定。

李瑛退了朝,顧不得滿身疼痛,直奔漪蘭堂。

太陽從瓦釜飛薨處噴薄而出,朝霞流金般徐徐鋪開,將那光影中的台階甬道與大殿高閣交相輝映,頗有幾分雲破日出的清朗之意。

青石板上急促的腳步聲繞過朱牆上的爬山虎,被鼻尖熟悉的藥草清香延緩了幾分。

他脫了靴立在廊下,擔心和想念就順著涼爽的石板,從足底蔓延到心底。

他靜靜望著內室的她,唇角的笑意漫開來。

宋時真趴在小塌上,正命張內官揉著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轉頭語氣嚴肅:“你說實話,我是不是又胖了?”

“嗯~”張內官擠出一個婉轉鼻音,手下不停,擠眉弄眼道,“娘娘您楚腰纖細,沒有二兩肉,可是輕盈了呢。”

“怪不得邸下喜歡你。”張德順怕不是東宮第一舔狗吧?嘖嘖,李瑛這個人很有問題啊。

她將臉埋進蓬鬆柔軟的自製枕頭裡,舒服地輕歎了一聲道:“你說實話,剛剛在大殿裡,本宮表現如何?”

“娘娘特彆帥氣!”張內官閉著眼誇,“要不是您那巧奪天工的一摔,估計邸下又要第八百次被領相拒絕代理聽政了。娘娘這一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直接書寫了朝鮮嶄新的曆史!”

他回想著大殿上的風起雲湧,隻覺難得的感性散發開來,胸懷激蕩,手下越發儘心捶打著。

半晌無人接話,張內官睜開眼,就看到一角藏藍色的朝服。不詳的預感……他咽了口口水,目光漸漸上移,腦門子浮起了了一層虛汗,口舌不合時宜地求生欲很強:“當然,打鐵還需自身硬,邸下能反客為主反敗為勝,一定是因為邸下自身太過優秀耀眼!”

李瑛微笑:“張內官。”

“是,邸下……”張內官哭喪著臉取下烏紗帽,蹲下來自覺地抱上膝蓋,圓潤地向前滾走了。

宋時真樂不可支,打著扇兒換了個姿勢斜靠著。

美人以手支頤,色如夏花,頗有嬌媚之美。

他彎下腰,在她的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淡淡的血腥味湧來,宋時真皺著眉吸了吸鼻子坐起,一把輕輕拉過他,仔細檢閱起那些傷口。

結實的臂膀上赭痕遍布,交錯雜亂,偶有綻開了的口子,冒著殷紅的血,著實讓人揪心。

這時代沒有抗生素,萬一傷口感染發炎,後果很嚴重。她屏退宮女,將李瑛按坐在軟褥上:“邸下不痛?”

李瑛望著她擔心的樣子,頗覺有趣,搖了搖頭。

“怎麼會不痛?還沒結痂又破了,加之汗水浸泡……”宋時真淨了手,故意戳了戳,惹得他一聲悶哼,方才小聲埋怨著取來藥膏和白布。

“請邸下脫衣。”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