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2)

堂屋正中央,夕陽餘暉照進來,將整間正廳切割成陰陽兩麵,正落在神龕中擺放著的一尊白發微笑老太太形象的塑像上,塑像前古舊香爐裡堆積了不少香灰,顯然供奉的時間不短。

一踏進門,就能感覺到明顯下降的溫度,還有種淡淡的某些動物特有的腥臊味兒。

羅鶯的表情更加溫柔,眼中神色卻冷漠得可怕,麵對異教徒,她向來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張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進門就衝著神像跪拜下去,嘴裡念念有詞,再上了三炷香。

“來,小陸,小羅,你們倆也拜一拜,讓胡三太奶保佑你們。”張伯樂嗬嗬道。

陸言禮沒動,他的目光在地麵溜一圈,而後看向羅鶯。

屋內光線很暗,不知羅鶯有沒有發現,張伯落在地麵的影子不對勁。

明明張伯是人的形象,地麵影子的背脊卻弓起來,還能看見來回甩動的尾巴。

“小陸?小羅?”張伯站在陰影裡,一張嘴幾乎咧到耳朵根,“你們不祭拜的嗎?”

羅鶯僵在原地,指甲都掐進了手心。

陸言禮往旁邊退了一點,他很想知道羅鶯會怎麼做。

如果羅鶯選擇暫時低頭,那就說明,她根本不是為了傳教而來。能讓她隱藏住自己的信仰去向她眼裡的低級生物祭拜,隻能證明他們有更大的圖謀。

羅鶯忍了又忍,連麵上一貫的溫柔微笑都差點沒掛住,好半天,她才勉強擠出更溫和的笑:“我知道了。”

說罷,她從張伯手中接過三根香,一步步往神龕走去。

見她都這麼做了,陸言禮跟在身後,同樣拜下去。

心誠則靈,他心不誠,想來羅鶯也是。

隻是不知道,他們的打算究竟是什麼?羅鶯竟然能忍了下來?

隻是為了這間村莊?

陸言禮裝著一無所知的模樣,麵上恭敬三拜。

神龕上,粉麵白發的老太太手托玉如意,笑容慈祥。可陸言禮分明看見,它彎起來的笑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陰森殺意。

就在這時,身側房間裡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一個小女孩從房間裡跑出來,她看上去不過六七歲大,穿了一件鮮紅色花衣裳,她一看見張伯眼睛就亮了,撲進老人懷裡:“爺爺,你回來啦!”

平心而論,小女孩長得很可愛,膚色雪白,雙眼靈動,可看著總叫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再細看才發現,她的嘴唇紅得嚇人,笑起來也要抿著嘴,不露出牙齒。

張伯輕輕一拍她的腦袋:“彆鬨,有客人呢。”

房間裡同樣傳來一聲輕輕的斥責:“麗麗,不要吵,太奶奶喜歡安靜。”

在她身後,掀簾子走出個蒼白虛弱的年輕男人,他連步子都要比常人慢幾拍,一看便知身體不太好。

名叫麗麗的小女孩才乖乖從張伯身上下來,噔噔噔跑回去牽住男人的手,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屋內陌生的兩人。

張伯介紹道:“小陸,小羅,這是我兒子,張慧萱,還有我孫女麗麗。”

分明是個男人,卻叫了這麼個女性化的名字,陸言禮和他互通姓名後,大約是看出了他心裡疑惑,張慧萱主動解釋:“我出生的時候身體弱,太奶奶給我算的命,要起女孩子的名字壓一壓,否則活不長。”

張伯也跟著笑,豎起大拇指:“太奶奶很靈驗,給他算命改過名字之後,就沒怎麼生過病了,還娶了媳婦生了孩子。”

一提到孩子,麗麗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突然仰頭問:“爸爸,我昨天又看見姑姑了。她說她好冷,想要幾件衣服穿。”

姑姑?

陸言禮麵上沒動靜,心裡卻記了下來。

看來,張伯家裡不止一個孩子。

張慧萱的臉色一瞬間更加蒼白:“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麗麗卻不依不饒:“爸爸,我能不能把我的幾件衣服給姑姑穿?”

“你……”張慧萱還想斥責她,一口氣沒上來,堵在喉嚨中,彎腰咳了半天。

奇怪的是,張伯並沒有阻止麗麗,隻是一臉不忍地看著兒子咳嗽。

麗麗不笑了,靜靜地看著爸爸咳嗽完,繼續用稚嫩的嗓音問:“爸爸,真的不可以嗎?姑姑說了,她好冷。”

“不可以!你給我回房間去!”張慧萱急促的喘幾口氣,總算將一句話說完。麗麗哦了一聲,又蹦蹦跳跳跑回房間,兩隻羊角辮晃呀晃。

她走了,張慧萱才虛弱地衝羅鶯笑了笑:“不好意思,麗麗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

羅鶯搖搖頭表示沒關係,就在張慧萱放鬆下來後,她冷不丁問:“剛才麗麗說的姑姑是怎麼回事?你還有姐妹嗎?”

堂屋內,氣氛一瞬間冷凝。

張慧萱的臉色更白,簡直和刷了白漆的牆沒什麼區彆,他冷冰冰道:“和你們有什麼關係?不該問的彆問。”

羅鶯依舊掛著聖潔溫柔的微笑:“我也是上仙村的一份子,當然想知道。”

張慧萱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像是要吃人,雙眼變得狹長,連聲音都尖細了幾分:“你給我滾!”

羅鶯滿麵慈悲:“這件事情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調查清楚的。”說完,她真的轉過身,直接離開。

奇怪的是,明明陸言禮和羅鶯是一塊兒來的,張慧萱的怒火卻隻衝著羅鶯一個人。而陸言禮想跟在她身後一起走時,羅鶯卻無聲搖搖頭,示意他留在這裡。

陸言禮隻得收回步伐,目送她走遠,麵上不顯,腦海裡轉過無數念頭。

羅鶯分明是故意激怒他們的,就是為了單獨離開,她想去做什麼?

羅鶯走後,張慧萱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張伯亦如此。隻不過陸言禮總覺得,他們的態度熱情地有些過分,他暗自提高了警惕——這一家人一定是在圖謀什麼。

坐在正廳裡聊天時,廚房裡傳來炒菜聲響,煙囪往外冒白汽兒,飯菜香氣飄來,引得人饑腸轆轆。

陸言禮對吃食沒什麼**,張慧萱不同,燒雞的香氣飄來時,他很明顯地咽了咽口水,尖細的長舌頭舔過嘴唇。

這副模樣,不像是人,倒像是……一隻狐狸。

晚飯時,張伯家所有人都出來了,方才在廚房做飯的是張伯的妻子,她生得矮胖,一張圓臉本無甚特色,但那雙眼睛卻上挑得厲害,活生生一雙狐狸眼。

“是小陸吧?你叫我伯母就行。”張伯母笑起來時,一雙眼睛彎成縫,更加明顯。陸言禮從善如流叫了聲伯母後,她更加高興了,“好,好,你很久沒回來了,快點吃啊。”

大家都圍坐在餐桌前,她卻沒落座,先端起桌上其中一隻整雞,穿過院落往堂屋走去。陸言禮見狀跟過去,說:“我也拜一拜。”

張伯母碎步來到神像前,一盤雞端上神龕,她整個人拜伏下去,不斷念叨著保佑一類的話。

不過兩三分鐘,那盤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菜肴原本蒸騰的熱氣肉眼可見地消失了。

張伯母分明鬆了口氣,端起盤子往外走。

陸言禮輕聲問了一句:“張伯母,這個要怎麼處理?”

張伯母頭也沒回:“得埋了,胡三太奶嘗過的,其他人不能吃。”

得了這句答案,陸言禮回到餐桌前,和大家一起等待。

令他驚訝的是,張伯家中最小的孩子麗麗卻坐在上首位置,她麵前擺了盤燒雞,其他人還沒動筷,她已經伸出手扒著吃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陸言禮才明白麗麗為什麼笑不露齒。

她分明長了兩排動物似的尖銳白牙,張開口撕咬麵前半生肉塊的模樣格外凶狠。

其他人並不感到驚訝,張慧萱還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讓她吃慢點兒,彆噎著。

一桌子家人,麗麗的那位“姑姑”不在,母親也不在,陸言禮並不好問,生怕一不留神便觸犯到什麼忌諱,他打算明天讓羅鶯試試。

晚飯吃過後,張伯才透露出了點兒內幕。

新年馬上就要到了,家家戶戶都要祭祖,他們家也不例外,恰好村長家有個老太太近期身體不太行,胡三太奶說過,她快走了,每家人都要派一個去抬棺。

麗麗還小不能去,張慧萱身體又不好,抬不動,張伯希望陸言禮能替代張慧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