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1 / 2)

陸言禮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們分配到一座老式居民樓裡,四層樓高,磚紅外牆布滿爬山虎,使得他們一走進去就有種陰冷潮濕的感覺。目光一掃,發黃牆麵滲出水漬,細小蟻蟲爬來爬去,被艾草一熏,鑽進牆縫裡不見了。

“最近回南天啊,我這腿又老疼。”熏艾草的老人轉過身,笑眯眯地問,“小陸,還會做噩夢了嗎?”

陸言禮露出溫和的笑:“不會了。”

“不會就好,不會就好。”老人家眯縫著眼仔細打量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湊近了壓低聲音說,“跟你說個事兒,隻告訴你一個,彆到處亂講啊。”

“您說。”

“雖然咱提倡要講科學吧,但有的時候,科學也沒法解釋一些事情,你這種情況……像是魘著了。有那種靈驗的,那種……你知道吧?你可以去看看。”老頭還在笑,說完後,拍拍他的肩,慢慢轉身離開。

陸言禮說聲好,目送他的背影跨過門檻。老人家年紀大了,步伐有些僵硬,過高門檻時,先側著站過去,兩手搭起一條腿直直地放過去,再如法炮製把另一條也運過台階另一邊。

“你看什麼呢?”肩膀被拍了一下,方平帶著另外兩個年輕人從樓上下來,陸言禮腦海裡又想起那兩人的名字,便打了聲招呼。

“你還沒說呢,你剛才看什麼呢?那也沒人呀。”方平手裡端個搪瓷杯,疑惑問。

“沒人?!”那個老人明明沒有走遠!不……陸言禮回頭一看,那個老人已經不見了,他衝到門口往外看,也沒有看到人影。

大約見陸言禮臉色不對,方平表情也嚴肅了些:“怎麼了?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另一個名叫周啟的年輕人也跟著說:“你臉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彆多想。”

陸言禮很快平靜下來,搖搖頭:“沒事,我剛才碰見了一個老人家,和他聊了幾句。”

“老人家?”方平心頭一緊,和身後兩人各自對視一眼,隱晦地搖搖頭。

這棟樓裡,住的大多是年輕一輩,年齡最大也不過四十來歲。哪裡來的老人家?

“沒什麼事就好,早點休息吧。”方平說。

周啟膽子大,見陸言禮看上去憔悴,猜測到剛才似乎發生了什麼,轉轉眼珠,說:“陸哥,我那屋漏水了,你不介意的話,我睡你那屋,擠一擠,成不?”

陸言禮也猜到了,但他們既然想隱瞞,自己也沒必要拆穿。

“好。”

周啟打了一壺熱水,拎著往樓上走,陸言禮跟在他身後,暗暗打量。

牆壁發黃,長了黴菌,一股潮濕的黴氣,每一層都住著人,走廊上掛滿了衣服,還在往下滴水。幾個穿著背心的男人說說笑笑,端著水盆要往樓下去。

“哎小陸,今天提前回來了?”

“小陸,看你臉色還不太好,多休息吧。”

“小陸,方平說你還想下墓?”一個叼煙的男人穿過人群走來,他個頭中等,眼神銳利,大手在陸言禮瘦削的肩上拍拍,“多養養吧,不要這麼急。”

“沒關係的,楊隊長。”陸言禮知道自己的氣色或許不太好,他乾脆說,“我能感覺到,做噩夢的源頭就在墓裡,倒不如再下去看看。”

楊隊長皺著眉,啪嗒啪嗒抽煙,陸言禮任他打量,眼神堅定且平靜。

半晌,他才道:“行,先試試,不行就趕緊上來,聽見沒?”說罷,他衝後麵吼了一嗓子,“刀子!過來!!”

外號叫刀子,人稱刀哥的男人臉上有條刀疤,據說是曾經和盜墓賊打架劃破的。聽見聲音,刀子很快擠過來:“隊長,乾啥?”

楊隊長拍拍他:“明天下墓,小陸就交給你了,把人看好。”

刀子瞅瞅陸言禮蒼白的臉,咧開嘴一笑:“成。”

所有人都對陸言禮非常友好,可他不信。

麵上溫溫和和笑著接受以後,他腦海裡不斷思索著,該如何擺脫困境。

“在這兒呢,你走哪兒去?”周啟知道他住哪兒,見他走過頭,連忙拉了一把對方,“四樓以上可都是大姑娘,你去乾啥?”

“不好意思,沒注意。”

陸言禮跟在他身後,在一扇銅綠色房門前停了下來。他從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一串鑰匙,乾脆遞給對方。周啟也沒懷疑,接過去把門打開。

房間正大門對麵的大窗戶上,貼著一張女子的宣傳畫,遮擋住光線。那張臉……陸言禮無比熟悉。

周啟先邁進去,四下看看:“你這房間還是有點潮,多打開通風啊。”

回南天,牆麵濕漉漉,往外滲水,流出一道道發黃的濕印,就連海報也因為潮濕卷了邊。

“你說的對,能不能幫我把海報撕掉?我想曬曬太陽。”

海報上那雙眼睛一直追逐著他看,陸言禮覺得很不舒服,但他不想貿然去撕,便試探周啟。

周啟撓撓頭有點奇怪:“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說是這麼說,他還是挽起袖子,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一點點沿邊緣撕下。

那張女人臉,一直微笑著看著陸言禮,鐵框窗戶已經生了鏽,周啟動作略大些,那些鏽跡便和著水漬沾濕紙背,從正麵看去,女人眼中流下兩行血。

陸言禮一直站在門邊,確認沒事後才走進。房間裡的的床分上下鋪,看樣子,這人一般住下鋪,上鋪放了些雜物。

陸言禮說:“你睡上麵吧,我把東西理一理。”

沒等周啟拒絕,他已經把上鋪清空,還順帶拿了抹布沾濕水,打算擦乾淨。

床不大,周啟覺得這樣也挺好,強行接過他手中的抹布:“我來就行了,你身體還沒好。楊隊說了,多關照關照。”

陸言禮沒有非要乾活,有人接手再好不過,他道了聲謝,走到窗戶邊,想看看外麵。

玻璃是模糊的,老舊鏽跡斑斑,太陽透過來也黯淡了幾分。陸言禮轉動幾下插銷,用力一推——“吱呀”一聲,窗戶被推開。

另一麵隔著一條街就是鬱鬱蔥蔥的森林,風一吹,綠葉濕氣全部吹來,間或夾雜著底下人們雜亂的交談。

陸言禮一直在看,他想找到這個世界的出口。或許是帶走現代色彩的某樣物品,或許是某個熟悉的人,又或許……他看了很久,也沒有找到。

剛要收回視線的前一瞬間,陸言禮目光猛地一凝,立刻扭頭看去!

他看見了——

一棵樹伸出的枝丫上,站著一個穿著血紅色長袍、麵目猙獰的女人,長長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青筋暴起的臉,她正死死地盯著陸言禮看!

見陸言禮發現了她,那個女人緩緩咧開嘴笑,露出尖銳獠牙。她伸出手,指指陸言禮所在的方向。

陸言禮非常確定,剛才自己根本沒有看見那個身影。他扭頭想叫周啟,再看過去時,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看見什麼了?”被他叫來的周啟疑惑,探出頭去,怎麼看都很正常,什麼也沒有。

“沒事,我看錯了。”陸言禮平靜道。

但他能確定,今晚不會平靜。

洗漱後,大家早早熄燈休息,準備明天繼續乾活。陸言禮隨大流,很早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他能感知到上鋪的周啟翻來覆去的聲音,折騰了一會兒,他也睡著了,上鋪傳來他的鼾聲。

整棟樓一點點寂靜下來,隻有呼嘯的風,穿過長長走廊,拍打在窗欞上。它們透過窗戶縫刮進來,發出嗚嗚咽咽的像是女人哭泣一樣的聲音。

陸言禮沒有睡著,他穿著隨時可以起身逃跑的衣服,鞋也沒有脫,躺在床上蓋著發潮的被子閉目養神。

他聽見了……走廊上的腳步聲。

“嗒、嗒、嗒……”

穿著高跟鞋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走上樓梯,進入走廊,她的腳步聲一點點在耳邊清晰。然後……在他們門前停了下來。

門被敲響。

輕輕的三聲。

自然是沒人開門的,周啟睡得很死根本沒聽見,陸言禮也絕不可能起身去開門。

沒有用,他聽見門後插銷被慢慢撥動。

再然後,門被輕輕推開,發出老式金屬門生鏽時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那個女人慢慢走進,高跟鞋的聲音,在床邊停下。

陸言禮察覺到了一股視線在自己臉上打轉。他沒有動彈,呼吸輕淺,裝作自己已經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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