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1 / 2)

一張張平滑沒有五官的臉注視過來,陸言禮僵在原地,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好在那些人什麼也沒做,靜靜地站立一會兒後,重新轉身往前走。

一批又一批人,似乎鎮上所有的人都出現在了這裡。到最後,他眼熟的戲班子那一家也出現了,少女拉著父親的手撒嬌,偶爾伸出腳去絆一旁玩手機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都沒有五官,看上去會是非常溫馨的一幕。

陸言禮遠遠地跟在後麵往前走。途徑居民區時,他發現那些塌毀的樓房全部修繕好,恢複如新,仿佛曾經的大爆炸和那場屠殺不存在似的。越來越多人從房屋裡出來,彙聚到人群中不斷前進。

他們要去哪裡?

陸言禮身上還有最後一瓶綠色孢子,他悄悄放在身上最容易拾取的地方,跟上去。

那批人什麼也沒做,隻不斷往前走,到最後彙聚在了學校附近,戲班子一家去準備了,預備晚上的大戲。

甚至不需要等到晚上,天空陰沉沉,太陽光似乎怎麼都穿不過厚厚烏雲層,風迅速冷下來,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中濕潤的厚度。

陸言禮隨便從經過的小商店拿了把傘,跟在後麵。

一路上還在聊天的人們忽然間又不說話了,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要做什麼呢?”陸言禮繼續自言自語,“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活著,代價已經付過了,所以你不能殺我。”

他一邊說,一邊穿過擁擠人群往前走去,那群人對他視而不見,哪怕一不小心碰著他們的肩也沒什麼反應。陸言禮來到台後,掀簾子過去,幾人正在裝扮,往臉上塗抹些什麼東西。

沒有人理他,都當做沒看見,手腳麻利地乾活兒,可……朦朦朧朧似乎遮了層霧的鏡子裡,隻照出陸言禮一個人。

“他們都是假的。”陸言禮對著鏡子說,“現在整個小鎮裡唯一能利用的,隻有我了。”

朦朦朧朧的鏡麵逐漸清晰,露出年輕男人冷漠的微笑,他對著鏡子又說了一遍:“隻有我了,我許下過願望,你不能殺我。”

他想起曾經通過玉佩召出的未來的自己,其中一個告訴自己,他必須經曆文化祭,否則會死。而另一個則告訴他,未來他就死在文化祭當天。

究竟誰說的是真的?他也不得而知。其中一個已經死亡,另一個……不知去了哪裡。

“你想讓人幫你辦祭祀是嗎?哪怕他們都是假的,你也要辦?”

鏡子裡,陸言禮的麵孔一點點滲出血跡,這些血漬附在鏡麵,一點點往下流淌。他察覺到了地麵些微的濕跡,低頭一看,地麵不知何時已經淌滿腥紅濃稠血水,一點點沒過腳麵。

他所在的地方是高台後方的房間,在陸言禮眼中,那幾人還在打扮穿衣,間或交談幾句,可鏡子裡,隻有他自己站在鏡前詭笑的臉,哪怕他此刻在往後退,鏡子裡的那張臉也逐漸放大。

陸言禮已經退到了門外,轉頭看去,原本等待著的眾人麵上逐漸浮現出五官,隻不過看上去活像是小孩畫出來的簡筆畫五官,黑漆漆的眼睛,紅紅嘴巴彎起,像是在笑。那些人的麵孔也慢慢變得蒼白,更像他曾經見過的紙人。

血水流淌,紙人靜靜等待,半空中,人頭模樣的燈籠在風中飄搖。風越吹越濕潤,濃鬱血腥味不知從何處來,再往外走,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血雨。

“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陸言禮撐起傘離開屋簷,他覺得很冷,四肢凍得僵硬,可他不願意說出口,裝著若無其事往外走去。

一路上,紙人們沒看見他,他也跟沒看見那些東西似的,站在一堆紙人中間。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同樣發白,和那些紙人幾乎沒什麼區彆了。

“鏘——”

鑼鼓震天響。

一聲嗩呐撕裂半邊天,密集鼓聲似雨點,隨台上人更密集的腳步延伸到舞台中央。台上人塗了眉毛,塗了嘴巴,眼睛也畫上了,一張僵著的人偶臉,四肢僵硬擺動,很快,不知是哀樂還是喜樂的曲子熱熱鬨鬨地演奏起來。

那是陸言禮熟悉的曲子。

雨點與鼓點更密集,不知從哪裡飄起的血霧彌漫,濕冷,黏膩。

死人唱戲,給死人聽。陸言禮忽然想到這麼一句話,他撐著傘,麵無表情,在一堆鼓掌僵硬大笑的假人中格格不入。

“唱歌能夠召喚你,能夠讓你聽見,是嗎?”陸言禮慢慢走到了台下,仰起頭,看著台上一舉一動跟人偶般死板的幾人,“可是,它們都是假的,它們唱的歌也是假的。”

風一瞬間更劇烈,似乎在催促。

陸言禮一手打傘,另一隻手一撐,坐在了半人高的舞台上,雨打不著,他清清嗓子,跟著紙人的曲調唱起來。

平心而論,他的嗓音不難聽,一字一句也在調上,但效果就……好在現場沒有活人觀眾,否則全跑光了也說不定。

在他不知道的另一個被複製出的未來的靈媒小鎮。

林初平安度過一天後,照舊打算出門,可當她準備出門時,卻發現門被鎖了。

門窗全都被鎖死,罪魁禍首坐在一樓大廳書桌前,伏案繪畫。

“彆出去了,外麵很危險。”陸言禮放下畫筆,轉頭看向林初。

林初背抵著門,目光冷漠,她麵上沒說話,放在背後的手努力去拆門上新裝的鎖。

“沒有用的,你今天就不要亂跑了。”和死死瞪著對方的林初不一樣,陸言禮的目光很溫和,但林初絲毫不覺得慶幸,她隻感到恐懼,還有一陣又一陣攀爬上背脊的涼意。

林初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陸言禮一怔:“我能做什麼?”他揚了揚手裡還沾著顏料的畫筆,“外麵太危險了,彆出去。”

“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林初說的不是出門,而是離開這個小鎮。她相信對方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袖中滑落下一柄匕首,另一隻手裡,悄無聲息出現一把袖珍手.槍。林初指著他,又問了一遍:“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陸言禮笑了起來,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拿玩具槍指著自己,擺擺手:“你那麼自信,那就試試吧。”

林初立刻反手對準門鎖就是一槍,火花四濺,避開子彈反彈路線,門鎖開了。

她謹慎地背手拉開門,陸言禮仍舊站在原地靜靜微笑,還比了個手勢,邀請她出去。她想也沒想,拔腿往外跑,可才跑不過幾步,她腦海裡便不斷產生一種衝動,想要回去,想回到對方身邊。

這種感覺令她更加恐懼,林初咬牙繼續往前跑,她打算跑到隧道邊,可令她絕望的是,自己跑了很遠很遠,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昨晚居住的小商店。

看樣子,潛意識讓她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起點。

陸言禮就站在門口,聽到腳步聲,向她漫不經心地招招手,活像是在叫一條寵物似的:“過來吧。”

可林初卻管不住自己的步子,她小跑過去,微微仰起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