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涵一襲水藍色百蝶戀花的廣袖長袖,靜靜地仰著頭掠過青灰色的房簷看向外麵的天光,聽到動靜,她微微偏了偏頭,露出清麗的臉龐。
“四姐姐不肯見我,到底還是在為五姐姐那日在壽安堂所言的話語怪罪與我。”聲音清淺卻像是陰影之中沾上了些許陰翳。
須臾,雲宵對上容涵看過來的眼睛,晃了晃神不記得什麼時候膽小怯懦的六姑娘也有有些變了,變得讓人有些看不懂。
“六姑娘多想了,姑娘今日確實累了。”
容涵蹙了蹙眉,似有不信:“我和四姐姐同氣連枝,今日若不化開這誤會,日後隻怕往日姐妹情誼碎了怕也再也沾不上了。勞煩雲宵再替我去通傳一聲。”
“六姑娘何必為難婢子,姑娘卻是睡下了。”雲宵微微福身,就要離去,卻見容涵三兩步越過她,直直地往容渢睡臥處走去。
雲宵為難道:“六姑娘!六姑娘!”
早知道當時就讓李媽媽留下來了,還怕攔不住。
“四姐姐……”
容涵越過畫屏,小小聲聲的喊了一句,似有委屈。
容渢緩緩睜開眼睛問:“怎麼了?”
容涵控訴道:“四姐姐與我生疏,還問妹妹怎麼了?姐姐可是怪罪妹妹那日,那日。”
容渢垂下長睫,輕聲道:“哪裡有什麼生疏。”容涵忍不住上前一步,嘴角彎彎要說些什麼,臉色一下難堪了下來。
“鬼神之事常人都要敬而遠之,六妹妹害怕實屬正常。那時府上流言四起幾欲要將我妖魔化,我能怪得了什麼人。”
“四姐姐!”容涵揉著手裡的帕子,心下不知為何一沉,似想起了什麼不由微微將頭垂下幾分。
容渢抬眼看著窗格透下來的光縷,落在自己腿上的被褥上,動了動手指去碰了碰,有些暖,好像能把內心的腐爛驅除。
“那日也是像這樣陽光暖暖的教人身上懶洋洋的,兩個灑掃丫鬟在院子裡說著那些讓人發寒的話,眾口礫金,六妹妹躲在廊下不知是不是身上也是和姐姐一樣,百般不適。”
容涵大驚失色,身子支撐不住地往後退了退,勉強笑了笑:“原來四姐姐也在,四姐姐也知眾口鑠金,妹妹若貿然發落懲處了她們,不是將姐姐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容渢失笑,可眼底裡的神色卻黯了一分:“六妹妹其實聰慧至極,可在外人這裡總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讓我不由想起了表姑娘和五妹妹當初也是這樣,背後苦心經營的算計著實教人害怕。”
容涵握緊了手,淒楚一笑,像極了秋日蕭瑟的落寞:“妹妹何嘗不想如四姐姐一樣恣意瀟灑做一回真正的自己,身不由己這四字姐姐不會不比我不懂,可就算這樣我也比不上姐姐。”
是啊,身不由己……
容渢有一瞬失神和黯然,為了不再像上輩子一般為這四字所困,她倔強強硬撐著一身傲骨,可這後麵自己未必付出了多少代價,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當年姨娘家裡不得勢,她不敢造次,現在舅舅他們日漸在朝中站穩跟腳,她還是活得小心翼翼,父親是何其涼薄之人,若不是還為顧念戚家那一點新起之勢和宮中的姨母,哪裡還會有我們一絲容身之地,就連家勢平白的吳姨奶奶也敢恃寵生嬌。”
容涵眼眶發紅,情緒難忍,咬牙道:“可是我姨娘她不敢,表姑娘強勢眼裡容不得沙子,五姐姐也不是良善之輩,姐姐都在她們那兒吃了那麼多虧,況且涵兒那裡鬥得過她們。”
話已至此,容涵心頭一輕,抹了抹淚水,釋然一笑:“那日涵兒確實是怯懦了,為了保全自己和姨娘的私心,姐姐要怪也是理所應當。”
容渢安靜許久,腦海中走馬觀花,讓她想起了許多事情,絲絲入扣,仿佛要穿成一條線,心中憋悶地有些令人窒息,她微微張口想要大口喘息。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不過是想保全自己和戚姨奶奶的身家性命,我又能怪得了你什麼。表姑娘以前養在府上,難免會和她起了衝突,我倒是不知道你和五妹妹有什麼過節,從前她久居影梅庵,即便回府以你小心的性子不應該啊?”
容涵愣了愣,心裡轉了幾道心思,呐呐道:“隻是涵兒膽小至極,活得太小心翼翼了。”
容渢若有思索,眼底湧起一絲精光:“也對不是誰都像五妹妹一般膽大妄為,失了分寸,還記得二姐姐出嫁之前,連鳳冠上的東珠都敢故意毀壞,如此壞心確實不是當不起容侯府嫡女的氣量。”
天氣轉暖,容涵站立多時,額上起了一陣細密的薄汗,幽幽地一陣風從堂內吹來,讓她一個激靈,內心所想在容渢略微有些冷冽的目光中無處遁形:“是啊,鳳冠毀壞,五姐姐確實是不應該。”
容渢恍若不曾察覺容涵的不對,喃喃道:“這樣的人怎麼擔得起侯府嫡女的身份,也本來就擔不起……”
容涵:“四姐姐在說什麼?”
容渢搖頭:“沒什麼。六妹妹韜光養晦,也不知是不是要一鳴驚人,如今表姑娘沒了,五妹妹也為著許多事也寒了祖母的心,倒不如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