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六月,容漣出嫁在即,府上下人都覺得五姑娘風光無限,等出嫁那日又是何等的熱鬨,更何況嫁得還是沈少將軍這等青年才俊,讓人心生羨豔。
可如飲水者,冷暖自知,空留一個嫡女名頭的容漣日子過得一天卻是比一天憋屈,連儀月樓也不能隨便出入,終日拘在院子裡,生悶氣。
容涵不知及笈那日發生了什麼,隻當容漣為了專心待嫁便不出院子興風作浪,兩人私底下有什麼齟齬,怎麼也不能擺在明麵上,讓人抓住把柄,作為妹妹自然是要來看上一看。
容涵一想起容漣那副嘴臉,不免心裡就是一陣動氣,思來想去還是拖著容渢一起去了儀月樓。
不巧正正遇上翠瓏坊的繡娘帶著頭冠和嫁衣前來,容涵笑了笑:“從前見了二姐姐的鳳冠霞帔便覺得華美又不失氣度,也不知五姐姐的會是怎麼樣的。”
話音剛落,便聽見容漣陰陽怪氣的冷聲道:“怎麼我說這頭冠不合我心意還不能重新拿回去再改,二姐姐當初為著鑲嵌上東珠都不知道返工了多少次,我便提這一句話你便覺得難了!”
半夏無措的站在一旁,如今儀月樓可是門庭冷落越來越冷清了,哪裡還能由得她們家姑娘挑刺。
況且這繡娘都說了,東西都是老夫人親自過目準許了,才送到儀月樓的,她們姑娘這樣不是再駁老夫人的麵子嗎?!
強忍著懼意,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婢子瞧著這頭冠是極好的,姑娘方才也試了,光彩奪目,若是再改怕搶了姑娘本來的容色。”
容漣眼眸一橫,陰鷙地盯著半夏:“我說不合心意便是不合心意,你一個奴才哪來的那麼多話!”
繡娘亦是為難,容老夫人的原話本是讓她把東西送了就可以走了,哪裡想五姑娘還要在這裡糾纏不清。
容渢和容涵微微對視一眼,便見容涵二話沒說就闖了進去:“讓我瞧瞧,這頭冠到底是怎麼不合我五姐姐的心意了,五姐姐是天生麗質更是天仙下凡,凡物哪裡配得上她。”
容漣聽了,麵上陰鬱稍稍褪去,雖然不知容涵是什麼意思,可被人誇讚換誰也是會開心的。
容涵微微古怪地笑了笑,繼續高聲道:“我瞧凡物配不上,也難怪翠瓏坊做得再好的東西也不合她的心思。可我瞧話本上的仙子都是喝晨露吃花瓣,對金錢俗物一律都看不進眼,仙姿悅然。”
容漣的臉立刻就黑了:“六妹妹這是何意?”
容涵輕拍了下手掌,無辜道:“妹妹就事論事,五姐姐若是多心可就不像你了。今日我和四姐姐一同來看看你,誰想會遇見這事兒。”
容渢慢條斯理地走了進去,目光冷淡,對容漣更是視若無睹直直地坐在圓桌旁,自顧自的道:“方才我聽見五妹妹提起了二姐姐,不免要和妹妹多囑咐兩句。”
她長睫輕顫覆在眼臉之上,暈染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眸中譏誚不掩:“二姐姐的母親從前是父親的原配,二姐姐更是自小長在祖母身邊,論身份自然是要比咱們姐妹尊貴許多,妹妹哪來的第七去和二姐姐比。”
容漣目光極是不甘,惡狠狠地盯著容渢:“四姐姐有意來羞辱我,直說便好,我不過是想讓他們改一下頭冠便惹來那麼多異議,終究還是她們做的不儘心。”
容渢嘴角噙著一絲冷淡的笑意,伸手撥動了下頭上的步搖:“祖母都已經親自過目,五妹妹這是對祖母不放心,還是覺得祖母偏心故意讓你比不上二姐姐,五妹妹說話可得過腦子。”
容漣心頭一梗,滿腹邪火無處發泄,咬咬牙道:“頭冠也不必改了,你們都給我退下。”
半夏端了剛沏的熱茶走了進來,容涵說了一會子的話便忍不住端了起來喝了一口,隻是一口眉眼微微一頓,含著的熱茶變得溫涼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支著眼看了看容漣的屋子才察覺到一瞬不對勁兒,她道:“什麼時候五姐姐這兒和妹妹的留椿齋一般冷清了,這出嫁是大喜之事,就該熱鬨起來。”
容漣心下一冷,麵上笑意不變讓半夏將翠瓏坊送來的東西給收好,才道:“府上裡裡外外張燈結彩,哪裡還差我這一處熱鬨,更何況祖母說了,我不日便要出嫁,儀月樓安靜些讓我好好備著。”
容渢兀自輕笑了一聲,看向容漣的目光也含了一絲嘲諷:“確實要安靜些才好,免得跟著熱鬨了幾天,腦子也不清醒,怎麼去和錢姨奶奶相處,也不知屆時是不是雙喜臨門。”
“何來雙喜臨門?”容涵詫異的接了一句。
容渢淡淡道:“新婚之喜和子嗣之喜。”
容涵恍然大悟,若有若無地瞥了容漣一眼:“錢姨奶奶和沈少將軍感情篤深,五姐姐及笈那天都要親自帶著來祝禮。五姐姐性子好,自然能和錢姨奶奶處到一處去。”
“可不是。”容渢目光落在麵前的茶盞上,也不去碰,涼薄道:“五妹妹為著這門婚事,可是期盼了許久,錢姨奶奶是沈少將軍心尖上的人如何不能好好相處,在五妹妹心裡一切當然都是值得的。”
容漣臉色青白交替,一口氣忽上忽下幾乎沒喘得過氣來,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聲音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