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瘟疫村莊(1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12205 字 4個月前

在昏暗的空間, 樓梯呈螺旋狀向上,背後的窗卻從一樓地麵一直向上延伸, 窗上布滿琺琅紋飾,透過那些華麗的斑駁間隙,才能看到一點外麵的漆黑。

千梧緩緩向上走,審視著樓梯和牆體上的雕紋,“這裡的圖騰自有一套圖形邏輯,但我在外麵世界裡從沒見過。”

“嗯。”江沉聲音低沉, 肩膀受傷的那隻手垂在身體一側,細微地打顫。

他神色依舊平靜,“瘟疫蔓延到臉上的人會喪失神智, 等人多了就會有變數。今天讓彭彭在眼皮底下,看緊一點。”

兩人終於走到樓梯頂端,狹小的一方平台, 麵前華麗而冰冷的大門占滿一麵牆。

“進吧。”江沉說。

千梧沒推門,“先處理一下傷口。”

“你給我處理?”江沉微愣, 下意識回頭看向樓梯下麵,“鐘……”

“彆等他了,他本來心裡就有坎。”千梧從福袋裡翻出一個木製妝奩,“從曲京出來前我拿了一些常用藥。不能總靠鐘離, 如果有一天小隊走散了,我們還要能應付這些緊急情況。”

江沉似乎咽回了一句話, 挨著門坐在地上。

他伸手拉開風衣,千梧才發覺其實傷口並未凝血,被血浸透的布料濕汪汪的, 傷口還在緩慢地滲著血, 隻是那血的顏色趨近於烏, 在外麵看起來像凝住了。

江沉脫掉風衣,隻剩內裡的襯衫,更顯得臉色慘白。漆黑的眼眸低垂,神色寫滿疲憊。

千梧把屈櫻分來的糕餅遞給他,“吃一點。”

江沉張嘴咬住,千梧解開他襯衫領口,順勢掀開蒙著傷口的布料。

“所以你給我吃的。”江沉咬一口後拿著糕,緩慢地咀嚼,“是為了堵住我嘴,不讓我喊疼。”

千梧動作停頓,“疼?”

“是啊。”江沉又咬一口,“實習醫生如果不溫柔點,病患會要求換主治來。”

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一聲屈櫻的慘叫,彭彭遠遠地吼:“你能不能輕點!這是個女孩!”

“……”

江沉麵無表情地繼續把糕餅繼續送進嘴裡,“還是你來吧。”

江沉入軍營後,渾身的肌肉和骨骼感都十分凸顯,鎖骨隨著呼吸輕輕地伏動,連帶那片血肉模糊的傷口一起。

“你要把口罩戴上。”江沉忽然說,“咬我那東西或許就是瘟疫源頭,這傷口未必乾淨。”

千梧點頭重新戴上了口罩,細細敷上一層藥,用紗布一圈圈纏好。

江沉很安靜,眼睫低垂,看著他。

“怎麼了?”千梧問。

頭頂的人低聲問,“你想畫畫嗎?昨天剛下船時,你說有了很多靈感。”

“想,但現在刀懸在命上,哪能靜下來畫畫。”千梧麻利幫他包好傷口,伸手係扣子到一半又停頓。

“自己來?”

江沉笑笑,“沒力氣。”

千梧瞟他一眼,麵無表情幫他係,“我怎麼覺得你的力氣時有時無。”

帝國指揮官優雅溫柔地笑起來,“需要有時它就有,需要無時它就無。像這種逃生本,兩個人在一起,有一個頑強就夠了,另一個可以稍微廢一點。”

千梧抬眼看著他,說這話時江沉眉眼含笑,但神色中的倦態仍舊藏不住。嘴唇徹底失了血一般慘白乾裂,咫尺之間,他的唇和眼睫都似在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千梧忽然意識到藏館裡很冷,初一進來時覺得這種冷意驅散了外麵的潮濕,讓人頭腦清醒。但不知何時,冷意已經蔓延全身,把人凍透了。

“你覺得冷嗎?”他問道。

江沉說,“有點,但還能撐。”

江沉站起身,把風衣披在身上,千梧翻了半天福袋,把曲京裡隨手帶出來的一條披風也給他披好。

指揮官先生低頭皺眉看著身上掛著的東西,“這個看著好眼熟,像是個女式披風。”

“對,是阿九的。”千梧笑笑,“喜歡嗎?”

江沉蹙眉看著他,眼神微妙,“在副本時找線索也就罷了,都要走了,你怎麼還順人家衣服?”

千梧沒有說因為這件披風似曾相識,小時候,江沉媽媽午睡時就喜歡蓋著這樣一件深藍色毛絨絨的披肩,有時候江沉睡著了,她會順手抽下來給他蓋上。

“進去看看吧。”千梧說,“做軍人的人,彆太挑剔些有的沒的。”

“……”

他們一同推開了那扇冰冷華麗的大門。

*

大門無聲開啟,並肩的二人同時陷入震撼的沉寂中,許久未開口。

屋內一片漆黑,牆上由上而下錯落有致地掛滿畫框,每一幅畫上都有一簇淡淡的光源,不多不少,剛好照亮那副畫的所有細節。空曠的地板上空無一物,唯有全部牆壁都掛滿了畫。

一種強烈的現實感迎麵衝擊,千梧幾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進入神經以來,哪怕是去往昔之門和裡島,他都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離現實這麼近。

他站在門口,向前一步即是冰冷現世,向後一步卻是自由深淵。

“該在的不該在的,都在了。”江沉踏入藏畫廳,軍靴踩在地板上,每一步的踏地聲都清晰利落。他環視四周,抬手指點,“《伊切爾月湖》,讓全世界認識你的一幅畫。《蒼白森林》,大學時你自己比較滿意的寫生,後來在英格蘭被撕毀。《紡錘女》,我們去雪山營地,那天晚上做……”

千梧從微妙的出神中掙出來,複雜地看向江沉。

江沉頓了頓,還是把話說完,“□□到一半,你說有靈感——”

“可以了。”千梧歎氣而笑,“就那一次,你到底要說多久。”

江沉認真道:“會一直說。”

千梧勾著唇角踏入藏畫廳,江沉已經走到另一邊牆,語氣低沉溫柔道:“這邊的幾幅都是我們分手後你畫的,《消失的肉桂》,《第四根時針》,《奇妙故事》……好像有段時間,你有點沉迷表現主義?”

千梧沒回答。江沉說到的三幅畫都不是他公開展出的作品,對於這種一時興起不太認真畫的,他會挑個上流酒會隨手賣掉,把錢捐出去,這些作品甚至不會在他的個人集裡留名。

江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駐足道:“我沒有在分手期間監視你,圈子就那麼小,買到你私人作品的人難免會在各種場合出口炫耀。”

千梧挑眉,“那你還認得這些畫?”

“有時候我會讓他們用手機拍給我。”江沉溫柔而坦率地笑,“那幾年你的畫起名越來越神秘,我是真的有點好奇。”

每一幅畫下都有價簽,那些賣出去的,價簽與成交價分毫不差。還有些收藏級,價簽則漫天要價,數字高得驚悚,千梧掃一圈,發現神經還算能那捏住他個人審美,相對高低並不離譜。

不遠處江沉忽然笑出了聲,他循聲看過去,江沉笑道:“怎麼有一幅渾水摸魚的。”

千梧挑眉,“渾水摸魚?”

他快步走過去,原本有些不悅,但剛一看到就愣住了。

如果沒記錯,那是他小學畢業那天畫的。元帥和夫人都來參加他和江沉的畢業典禮,江沉拿到畢業證時,一家三口站在台上麵對下麵的相機。

江元帥不怒自威,江夫人溫柔高雅,江沉則麵無波瀾,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神情,大概就是無語。

千梧當時坐在台下,飛快勾了一幅《三隻不合適的熊》。

江小熊被爸爸和媽媽拱在中間,冷漠臉舉著一隻玉米。小千梧在幾顆玉米粒上順著寫了三行小字。

江沉哥哥畢業快樂。

初中還上同一所。

千梧。

“極其幼稚的小學生行為。”千梧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拖遝的線條,毫無邏輯的筆……”

“打住。”江沉少見地打斷他,笑著說,“我覺得挺好,那是我第一次見你畫卡通畫。”

“也是最後一次。”千梧冷漠轉身。

轉身之際,他的餘光瞥見了那副畫的價簽。

獨立於一眾百萬、千萬、甚至上億的價格之外,那裡瀟灑地寫著“一千元”。

“……”

千梧用冷清的聲音對空氣說,“給你一千,讓它消失。”

“你在跟我說話嗎?”江沉在身後笑著說,“成交,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