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雲五就回來了,衝雲泱輕輕搖頭。
雲泱意外。
正納悶兒,隻聞室中一陣窸窸窣窣整理衣冠聲,太子元黎麵無表情的負袖走了進來。
他已經換了身闊袖的玄色大袍,腰束同色墨玉帶,除了高高束起的烏發微濕,一雙鳳目比素日更幽寒些,其他倒瞧不出什麼異樣。
雲泱隻悄悄一瞥,便迅速低下頭,展開宣紙,認真的抄寫起《道德經》第一章起始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1]
坐在上首的元黎將他這小動作一絲不漏的收在眼底,暗暗一哂。
“殿下。”
這時坐在第一排左一的裴士元站了起來,朝元黎恭施一禮,指著旁邊的空位道:“元璞方才忽感不適,因殿下不在,未及請假,故而先行去掌醫處看診了,學生特代他向殿下回稟一聲。”
元黎點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讓他坐下。
“誒,元璞回來了。”
另一個坐在第二排,名叫顧子真的儒生忽指著門口道。
閣門外站著一道白色身影,果然是離開了一段時間的蘇煜。他眉如遠山,俊秀的麵容略顯蒼白,唇色也有些暗淡,看著倒的確像病了。
蘇煜未立刻進來,而是先垂袖朝夫子席的元黎告罪:“方才事出緊急,未請假便擅自離席,請殿下責罰。”
白鷺書院的一應規章製度都是依著國子監的宮學標準來,按規定,上課期間,若無夫子批準,學生是不能隨意離開學堂的。
裴士元、顧子真等一眾寒門儒生見蘇煜主動請罪,都急得如坐針氈,若非顧忌那位殿下嚴厲冷酷的課堂作風,簡直恨不得立刻擱下筆替他陳情。
貴族子弟這邊一些平日與蘇煜交好、或仰慕蘇煜的,亦都焦急的把眼光投向門口,無法再專注抄寫。林魁一對大虎眼更是火急火燎的在蘇煜與元黎之間迅速移動,見元黎一張臉始終沉著,竟未主動關心蘇煜病情,急得叫喚道:“太子哥哥,蘇表兄曆來最守規矩,要不是身子難受實在撐不住了,他肯定不會擅自離開坐席的。他又不是溜出去玩耍,太子哥哥,你不要責罰蘇表兄好不好?”
“砰
。”
元黎不輕不重的敲了下手邊的戒尺,在案麵上砸出一聲輕響。林魁立刻嚇得一哆嗦,縮起腦袋不敢再吭聲了,眼睛卻依舊焦急的往蘇煜身上瞥。
“殿下!”見林魁求情都不管用,儒生中的裴士元也顧不得許多了,起身急道:“元璞有病在身,殿下若真要罰,學生願意代替元璞接受懲罰!”
“啪。”
更重的一下戒尺敲下。
元黎雖未開口,麵色陰沉的卻仿佛能滴出水來。
裴士元嚇得腳一軟,險些直接跌坐下去。
“既是事出有因,孤並非不同情理之人,入座吧。”
好一會兒,元黎淡淡開口。顯然是對站在門口的蘇煜說的。
“是。”蘇煜手指略顫了下,抬頭,目光灼灼望向夫子席:“學生謝殿下寬宥。”
元黎擺手命他入座,繼而目光一寒,望著下方沉聲道:“林魁,裴士元,大聲喧嘩,罔顧學堂紀律,待會兒抄完書後,各去找書院掌事領三十戒尺。”
林魁一驚,急得一下跳起來,急赤白臉的爭辯:“太子哥哥……”
“四十。”
林魁登時如蔫掉的茄子一樣,閉了嘴,老實坐下。
“還有。”元黎目光冷冷射向他,道:“以後隻要孤在學堂裡,言隻可稱殿下或夫子,其餘一概視為違紀。不要再讓孤重複第二遍。”
“是,太……殿下。”
林魁抽著氣道,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其他原本替蘇煜擔心的貴族子弟見狀,都嚇得倒吸口冷氣,忙收回目光端正坐好專注抄書,再也不敢走神了。
蘇煜見兩人被自己連累,想開口,被顧子真扯住。
“行了元璞,你沒看殿下已然動大怒了麼,你們現在互相求來求去的隻會弄巧成拙,徹底激怒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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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時,儒生那邊陸陸續續抄完作業,交予元黎檢查,合格的自去用膳,不合格的則坐回座位繼續抄寫。
貴族子弟這邊,除了平日課業較好的文官子弟,其餘人大部分都才完成一半。雲泱抄的手臂酸痛,眼睛都快花了。
從小到大,連父王母妃都不敢罰他一下抄這麼多的字,沒想到剛來帝京沒幾天,他竟要在狗太子手下受這份罪。
實在可惡可恨。
雲泱悄悄往夫子席上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