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終,這件事以宋樂儀答應給趙徹做三天小侍女結束,那時趙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連連說她不厚道,三十天變三天。
“…再多言三天也沒有。”宋樂儀轉身就走。
“三天就三天。”
趙徹忙拉住她的胳膊,笑著哄她,眼角微上挑,少年風華正茂,正是耀眼。
第二天一早,宋樂儀同趙徹出宮,思來想去,她吩咐孫姑姑找套男裝常服出來。
她可不想以夷安郡主的身份招搖過市,太丟人了!
宮裡並無同宋樂儀一般年歲的男孩子,郡主著急要,孫姑姑靈光一現,把趙徹前兩年的衣服翻了出來。
盯著眼前的舊衣服,宋樂儀神色嫌棄,卻又無可奈何,最終妥協,穿上衣衫的瞬間,她腦海突然飄過一句話——趙徹最愛的荼蕪香。
荼蕪香香氣寧和,冷冽幽雅,男女皆宜,若男子用,則端的一副君子之態。
宋樂儀搖頭,白瞎了這好香!
大越《名香譜》曾記載,“荼蕪香,香出波弋國。浸地則土石皆香,著朽木商草,莫不茂蔚,以薰枯骨,則肌肉皆香。’”
每年極少的貢品,千金難求,怕是全送進了趙徹宮裡。
奢靡!
招搖!
在冬桃的巧手下,一個漂亮小公子出現的眾人麵前,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雌雄莫辨的時候。
宋樂儀仍覺得不夠,又挑了一扇木質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光潔圓潤的下巴和紅潤的嘴唇,這才滿意的出門。
臨出門前,宋樂儀似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吩咐道:“拿著本郡主的腰牌,去藏書閣借幾本棋譜來,越精妙的越好。”
丹陽門。
宋樂儀摘下麵具,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
“宋樂儀?”
趙徹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小公子,語氣辨不出喜怒:“跟著我一塊出門倒是委屈你了!”
“那是自然。”宋樂儀不可置否,驟然壓低了聲音,清了清嗓子道,“從現在開始叫我魏子儀。”
聞言,趙徹挑眉,雙手抱胸靠在馬車邊上,陰陽怪氣的笑著說:“不孝子,你爹知道你改姓了嗎?”
“閉嘴!”
宋樂儀氣惱,抬腳踹他,不出意外的撲了個空,她也不在意,隻當自己踹著了,慢條斯理的戴上麵具:“行了,豫王殿下,我們走吧。”
身份適應的倒是快。
趙徹暼了她一眼,抬腳上了馬車,等他坐穩,半響也不見宋樂儀進來,正要有所動作時,就聽見她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小人不敢與殿下同乘,就坐外邊了。”
這是嫌棄與他同乘一輛馬車了?
他確實猜對了,他先前那句“端茶送水,捶背捏腿”在宋樂儀腦海裡久久縈繞,她想著,還是不上去的好。
趙徹嗤了一聲,少年低啞的聲音再次傳來:“真不願進來?”
“不願意。”
他撩起窗簾看了一眼外麵的太陽,冷笑,一會兒可彆求著他進來,少年閒適的往後一靠,腦海中開始不自覺的描繪,描繪宋樂儀被曬的膚如黑炭的模樣。
想到那畫麵,趙徹眉頭跳了跳,半響“嘖”了一聲,真醜。
馬車外,宋樂儀掀起衣袍,坦然自若的坐在了福安的另一邊,烈日驕陽在她臉上鍍了一層金芒,襯得她笑的分外溫柔,又稍顯詭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何況區區三天。
路程走了不到一半,宋樂儀就後悔了,偏要坐在馬車外麵吃著勞什子苦!舒舒服服的同趙徹坐在裡麵多好!
她側頭看了一眼福安,見他麵白唇紅,妝容一點被汗水打濕的跡象都沒有,反觀自己,即便沒有銅鏡,宋樂儀也能想象得到她此時有多狼狽。
“停車!”
宋樂儀忍不住了,嬌聲喊道,誰成想,福安充耳不聞,目不斜視,依舊揮著馬鞭向前駛去,直到宋樂儀喊了第二聲停車,他才側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的一眼,和雕刻的人俑似的。
……
要是駕車的是福壽就好了!
福安很軸,除了趙徹的話他誰的都不聽,直到聽見馬車裡的人說:“福安,找個安穩的地方停一下。”
小太監這才“籲”的一聲拉了韁繩,馬車速度減緩,最終停靠在路邊。
噔噔噔——
宋樂儀踩著車板彎腰進了馬車,相較外麵的的炎熱,馬車裡麵清涼多了,她一手掀下麵具,一邊尋了個位置坐下,離趙徹最遠的位置。
馬車內寬敞,兩個人坐尚顯十分空蕩,宋樂儀心中無限懊悔,她怎地一時做了那樣的決定!
小姑娘的臉蛋上暈染著紅霞,襯得皮膚愈加瑩白,一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外麵風大,吹的她連流汗的機會都沒有,隻是曬得要命,綁好的發髻也有些散亂。
“子儀小兄弟怎麼進來了?”
宋樂儀抬眼,見他好整以暇的看她,眼底似有戲謔,她頗為狼狽的閃了閃眼神,扯著笑道:“表哥,路途遙遠,你一個人待在馬車裡無聊,我來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