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光線的湧入,裡麵的東西逐漸露了出來,是一塊桃花玉玉佩,綴著羅纓。
豔粉色的桃花玉玉質光澤半透,紋理清晰,與佩麵雕刻著大片盛開的芍藥花十分相襯,那芍藥尤其精致,栩栩如生。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宋樂儀的腦海中驀地蹦出這麼一句話。
趙徹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再次浮上心間,宋樂儀忽然覺著這木匣子燙手,“啪嗒”一聲合上蓋子,而後又將木匣子放回了桌子。
趙徹卻沒在意,他低低的喊了一聲:“表妹。”
聽見聲音,宋樂儀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袖,心跳加快,緊張的很,然而卻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我想娶你。”
分外堅定又清晰的四個字。
然而宋樂儀卻被他這句話砸懵了,他、他說什麼?他想娶她?
猛烈跳動的的心房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叫囂著破土而出,臉上的紅雲更濃。
見她神色羞怯,趙徹原本的忐忑逐漸退去,滿意的勾起了唇角,表妹這是喜歡他的。
然而不等宋樂儀做出回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驟然響起:“郡主,藥材已經挑好了。”
說著,孫姑姑端著一個木托盤上來,裡麵裝著諸如人參靈芝一類的上好藥材,還有一些治刀傷去疤痕的藥膏。
趙徹皺眉,剛想說些什麼,去不想那邊的宋樂儀突然跳下了椅子,急切且毫不猶豫地“噔噔噔”朝著孫姑姑小跑而去。
“我看看。”宋樂儀佯裝鎮定的說了這麼一句。
說完,她開始仔細地挑揀這盤中的藥材,企圖遮掩她心中的不安與慌亂,指尖卻是微微顫抖的。
見她躲避,趙徹嘴角逐漸下垂,漆黑的黑眸牢牢的盯著她的後背,如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泉。
他反複壓下心底的躁動,告誡自己不可衝動,要耐下心來等她。
再等一等。
如此想著,他視線越過小姑娘的背影,落在那盤中的藥材上,隻能窺見幾分,看不全麵,趙徹若有所思,表妹這是要作何?
宋樂儀將那些藥材翻翻揀揀看了十來遍,在孫姑姑疑惑不解的注視下,總算住了手。
“可要現在就送去宣平侯府?”
孫姑姑詢問道,宋樂儀聞言,望著窗外的天色,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現在去吧。”
宣平侯府?
那是為上官曄準備的啊。
他望著她的背影,看著她仔仔細細的翻看那些藥材,給他一個回應竟不如檢查送給上官曄的藥材重要麼?
酸澀重新湧現心底,緊接著一股淡淡的怒氣重新泛上趙徹眼底,還沒來的及彙聚,隻聽宋樂儀又道:“以武安侯府的名義送去,彆提我。”
她本就欠著上官曄恩情,贈藥這種小事兒,不值一提,更不想他因此對她心存感激。
趙徹半垂下眼眸,昏暗內室下的眉眼沉沉,拚命的忍住上前將宋樂儀拎回來的衝動,隻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我倒是不知,表妹做好事兒不留名的。”
聞言,宋樂儀渾身一僵,她也沒在意趙徹的語氣,隻是如今慌亂的很,還沒整理好如何去與他相處,遲遲不肯轉身。
直到孫姑姑退下,宋樂儀再也沒有站在門口的理由,吸了一口氣,平定下心緒,又搓了搓指尖,反複告誡自己要鎮定,這才緩緩地挪步,重新朝著趙徹走去。
“表哥。”她小聲喊了一句,還是低著頭不敢看人,“我不……”
知道兩個字還沒吐出口,話就被人打斷了:“我知道了。”
趙徹勾著唇角扯出一個嘲諷似的笑容。
宋樂儀驚訝抬頭:“你知道了什麼?”
趙徹冷笑,你不想嫁我。
他抿著嘴沒說話,而是神色如常地、慢條斯理地重新拎起了桌上的木匣子,而後起身,越過宋樂儀就走。
寬大袖口下他捏著匣子的手掌很是用力,直到尖銳的匣尖紮入手掌都渾然不覺。
他本以為隻是容之一廂情願,原來表妹也早對其有意。
來時踩著燦燦晚霞,走時踩著朦朦夜色。正如他的心情一般,興高采烈而來,黯淡鬱鬱而歸。
獨留宋樂儀一個人看著他背影發怔,好半天兒沒緩過神兒來。
這個人!
她跺了跺腳,他到底知道了什麼!?
*
一連好幾天趙徹都沒再出現,就連在明心堂見著,兩人間氣氛都稍顯詭異,他再也不抬著一雙笑眸看她了。
宋樂儀一開始還難受了幾天,不過很快就有另外一件事令她更難過了。
秋狩取消了。
明明上輩子是如常舉行的,宋樂儀歎了口氣,果然還是因為她重活一輩子,許多事情已經開始不可控的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了麼。
轉眼時間就過了年關,趙徹搬出宮了。在宣和三年的正月初一那天,入住了豫王府。
宋樂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微微發怔,不過很快就釋然了,上輩子的時候趙徹好像是在宣和二年五月搬入豫王府的,這一世已經晚了多半年。
兩人的關係變得平淡,見麵的次數逐漸減少,偶爾遇見,也再無了往日那種氣氛,連劍拔弩張都沒有。
這樣不好——
可是……
宋樂儀咬著下唇,晃了晃小腦袋,很快的把這個想法晃了出去。
少年心性,誰猜的清呢。算啦,不想他了。
因為眼前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每年過了正月十五,太後便會去安國寺上香,小住一月,宋樂儀也是要跟著去的。於是在正月十六這天,伴著太後鑾架,一眾人浩浩蕩蕩出發去了安國寺。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徹正在豫王府的書房,執了一卷兵書讀著,燕京的冬月很冷,即便屋裡燒上了地龍,也要擺上一個火盆子。
熱氣的烘烤使室內的荼蕪香香氣更濃,一如既往的寧和,卻使趙徹心煩意亂
他一如既往的懶散模樣,鬆鬆的靠在椅背上,神色不變,眉眼不抬,對來人不耐煩道:“出去。”
福壽躬身退下,開了屋門又合上。
一瞬間寒風竄入,書桌上的宣紙翻卷紛飛,因為沒有鎮紙壓著,散落了一地。
趙徹也沒去撿,而是盯著一卷兵書一陣兒出神,竟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許久,他嗤笑一聲,忽然,他的表情凝固,一個從未注意過的細節湧入了腦海中。
少年漆黑的眼眸動了動,扣在書桌上的手指敲了兩下,他記得往年容之也是正月會去安國寺上香,不過時間不多,隻小住一個星期。
是巧合還是……
如此想著,趙徹心頭便湧上一陣酸澀,緊接著是怒氣填胸,猛地站起了身,兩片唇瓣緊緊的抿著。
路過火盆時被擋了路,更是不耐煩直接抬腳將踹翻,銀絲炭翻滾在地上,火星四濺。
他喜歡的姑娘與他的好友情投意合。
這個認知,無疑如一座大山死死地壓在趙徹麵前,數月來壓的他喘不過氣,堵去了他的前路,也擋去了他的退路。
夤夜,趙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不行,這樣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表妹與彆人情誼漸濃,更不能忍受她嫁給彆人!
即便是容之也不行!
又何況兩人連婚約都沒有。
如此想著,趙徹便翻身下床,利落的穿好衣衫,披上大氅,推門而出,皎皎月色下少年神色莫測,似是平靜,然而眼底的急切暴露了他。
隱隱約約的,與上輩子的模樣,又像了幾分。
他翻身上馬,不顧如刀般的凜凜寒風,朝安國寺一路疾馳,神色堅定,漆黑的眼眸裡滿是勢在必得,
表妹。
你隻能嫁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打我。
下章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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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若有光,雲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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