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妃是個挺安分守己的人, 平日也不太喜歡說話,但遇到端陽之後, 就和變了個人似的,一張巧嘴生利。
兩人一向不對付。聽說是早年在蜀王宮時, 端陽曾與文太妃的母後,也就是她名義上的“兒媳”, 有過很深的過節。
“王祖母, 怎才數月不見, 您頭發就白了如此多?”文太妃神情驚訝, 似是關切, 然而語調卻讓人不舒服極了。
端陽淡淡看她一眼,冷道:“這裡是大越皇宮,你不該喊我王祖母。”
文太妃笑了笑:“王祖母說的是。”
說完,便不顧端陽的臉色, 自顧自的坐到位置上了。
隻留下一張蒼白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的端陽獨自站著, 她握了握手指, 一雙陰涼的眸子掃過文太妃, 冷哼一聲後,被趙妙扶著, 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宋樂儀看著兩人的對峙, 視線劃過端陽的眼眸時,意外地沒看見殺意。
她搭在桌沿上的細白手指輕輕扣了兩下,若有所思,端陽一向手段狠辣, 竟然能容忍文太妃三番五次挑釁於她,這著實令人意外。
又何況虞錦瑟一介孤女,在燕京沒有半點根基,端陽若是想,有無數方法能讓其神不知鬼不覺的“染病暴斃”。
想到這裡,宋樂儀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幾眼虞錦瑟。
落座之後,文太妃便安靜的用了幾口茶水點心,十分低調,而後她忽然抬頭,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宋樂儀眨了眨眼眸,有些驚訝她竟然如此敏銳,隨後揚著唇角坦然一笑。
文太妃握著茶杯的手指微頓,回了她一個頗淡的笑容,得體,規矩。
……
一場生辰宴並無什麼特彆,如往常宴席一般。
宋樂儀捏起一塊點心小小的咬了一口,正頗覺無聊時,便看見陸麗妃默默離開了宴席。
等人再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胭脂紅的舞裙。
麗妃輕輕向樂師點頭示意,樂曲緩緩奏起,女子嫵媚一笑,隨樂起舞。隻見她雲袖慢搖,一躍一揚,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麗妃本就生的容貌豔麗,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萬種。
林惠妃臉色不太好看,她偏頭看了一眼成安帝,果不其然,見其視線正落在陸麗妃身上。
她抬腕抿下一口清酒,強顏歡笑:“惠妃妹妹這舞蹈可真好看。”
成安帝淡笑:“尚可。”
大殿中央的人兒雲袖翩飛,裙擺蕩成一朵盛來蓮花,感受到皇帝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麗妃腰肢扭動的更加柔美,得趁著這家宴,把皇上的寵愛重新奪回來才是。
麗妃善舞,玉昭儀也善舞,自淩燕兒入東宮起,她便被分了寵,兩人相看兩厭,不睦已久。
宋樂儀目光在麗妃身上流連片刻後,又掃過林惠妃,視線最終落在正在欣賞舞蹈的玉昭儀身上。
玉昭儀人很溫柔,看似不爭不搶,但在這後宮之中,比起低調規矩的惠妃與麗妃,她的行為最為出挑,甚至出格。
有人不屑,說玉昭儀到底是舞女出身,沒了規矩。
可是在這個後宮之中,有了皇帝寵愛,誰還管那規矩不規矩的。
宋樂儀抿了一口茶,彎起唇角笑了笑,玉昭儀怎麼會讓陸麗妃獨領風頭?
果不其然,等她再抬眼時,玉昭儀的身影已然不見。
麗妃一舞畢,得了成安帝誇讚一二,正高興時,未央閣的樂聲再起,有一麵容清冷的月白衣裙女子拎著長長水袖婀娜而來。
宋樂儀:“……”
陸麗妃臉上的喜悅瞬時凝固,繼而咬碎一口銀牙暗罵狐媚。
至於林惠妃,臉色早已黑如鍋底,那一點勉強的笑意都掛不住了。
這一些個小賤人把她女兒的生辰宴當成了什麼!?邀寵宴嗎!?
至於成安帝看著眼前翩然起舞的女子,搖頭失笑。他忽然偏過頭,朝趙靈心招了招手:“心兒,到父皇這裡來。”
小公主閃了閃懵懂的大眼睛,扭著肉乎的小身體,慢慢走了過去。
成安帝一把將其抱在懷中,又親手喂了一勺粥,語氣寵溺:“心兒近來好像瘦了,多吃些。”
見此,林惠妃的麵色稍霽,她笑道:“陛下觀察細致,心兒最近鬨騰的很,每日裡跑跑跳跳的,的確瘦了很多。”
……
太後淡笑著,這些爭寵的伎倆年輕時見的很多,隻要不鬨出人命來,不伸手到前朝,她一概不想管。
吃齋念佛了十幾年,太後不太喜歡這些鶯鶯燕燕的場合,生辰宴過半時,便以年事已高為由提前離席,成安帝動作一頓,當即起身。
作為兒子,自是要親送母後回宮的。
林惠妃盯著太後離去的背影甚是幽怨,身體不適不來便是,來了又一半離席,惺惺作態給誰看?更可恨的是,竟然連著陛下都一起走了!
一時間,生辰宴便少了兩位主位。
尤其時成安帝離場後,整個生辰宴頓時就變得興致缺缺。
宋樂儀笑了笑,正琢磨著也找一個由頭離席,無意間的一偏頭,瞧見了坐在另一邊的趙妙。
她似乎比往日更消瘦了,在這春風料峭地未央閣一吹,仿佛下一刻便能被吹倒。
趙妙今日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衣裙,溫婉的色調仍然遮不住她身上的幽寒之意,此時她正端了一樽酒抿了一口,等瞧見宋樂儀,她狹長的眼底閃過濃濃的恨意。
宋樂儀,若不是你,我與母親何故落入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