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良和徽王世子的故事, 足夠狗血,但不算俗套。
在連良的父親還沒有卷入林德亭之變前, 兩人一個世家公子,一個逍遙閒王,一個懂事好似君子端方,一個美的猶如潘安在世。皆是京中名噪一時的風流人物。
在一次宴會上, 兩人相遇,隻一眼,就誤了終身。
他們不容於世俗的兩情相悅,是少年人的刺激,也是叛逆者與世界最後的不妥協。
由於大多的過去, 都是有琴師從連良及其他人口中聽來的, 有很多不詳實又多加了他一些個人揣測的地方, 好比當時連良與徽王世子這種, 誰也沒有告訴的地下情狀態, 到底是為了什麼。
“連良大概,根本不敢想他和徽王世子的未來。”
他們都是家中獨子,在宗教禮法的教育下,自覺有為家族傳承子嗣的重任。特彆是徽王世子,他家雖沒有皇位繼承,卻也是真的有個王爺的爵位等著要繼承的。徽王隻有徽王世子這一個兒子, 有求必應, 寵愛異常,卻絕對不會允許兒子為了搞斷袖, 連孫子都不要了。但徽王世子,其實根本硬不起來。
“哈???”戚一斐一愣,“專門對女的,還是對所有人?”
“所有人。”有琴師對說這個其實也有點尷尬。
“所以,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
“咳,”有琴師不適的在座位上動了動,借著喝茶的動作,含蓄的道了一句,“連良是正常的。”
戚一斐的表情,瞬間就變成了“=口=”這樣。失敬失敬,是他下意識的偏見了。不過,唔,戚一斐想了一下徽王世子那個樣子,好像確實也挺受的。連良雖然也受,但,咳,兩受相遇比有一攻。
這樣的消息,給了戚一斐一點奇怪的期盼,他看著聞罪,躍躍欲試,他覺得聞罪其實也挺受的。
聞罪似笑非笑,不需要言語,就已經看懂了戚一斐的眼神:“我們也可以試試。”
戚一斐離開又把頭扭了回來,不敢試,不敢試。他不算太聰明,但至少羊入虎口的道理還是懂的。
連良做攻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他們的關係就被入京來看兒子的徽王妃,給發現了。做母親總是心細如發,會是第一個發現兒子胡天胡地的那個。
“棒打鴛鴦!”戚一斐點頭,自我感覺懂了,“徽王世子扛不住家裡的壓力。”
“……其實,不是。”有琴師放下手中的茶杯,用一種“從他們神奇的關係定位裡,你就該猜出來,這個故事有多與眾不同”的眼神,看著戚一斐。
這是與眾不同的狗血。
徽王妃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高人,自稱可以蒙神目,移性情。說白了就是改造人,讓對方變得他說什麼就聽什麼。有點類似於現代宗教氣氛比較濃鬱的地方裡,那種所謂的同性戀治療。
徽王妃就想讓高人,給自己的兒子治病。
徽王世子自然是不同意的,大肆與母親吵鬨,為了連良,甚至鬨過自殺。隻可惜,沒死成。鬨到最後,徽王妃隻能來找連良,她那個時候自覺已經退了很大一步,不要彆的,隻要兒子能給王府生個繼承人,然後她就不管了。隨便徽王世子想要和誰在一起,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話算話。
連良一開始,自然是不可能答應這種荒唐事的,不說他和徽王世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隻說那個被徽王娶了的貴女,想想就會很可憐。
但緊接著,就發生了林德亭之變。
因為各自父母階級的不同,連良與徽王世子形成了天然對立的立場。說不上來對錯,因為本就沒有對錯。隻有階級的必然。
徽王當時也親自入了京,安撫情緒不穩的天和帝。
徽王妃趁此機會,再次私下在牢裡見到了連良,與溝通,若他願意說服徽王世子,接受治療,她可以設法救下連良的妹妹。是的,連良有個妹妹,同父同母,年幼稚嫩。妹妹從小生病,養在深閨,鮮少有人知道,也很好在事變之後進行操作,一句情緒波動太大,病死了,沒有人會懷疑。
徽王妃答應把連良的妹妹送去普通人家,不用背負罪臣之女的身份,也不用麵臨是流放還是充妓的選擇。
一麵是愛人,一麵是妹妹……連良實在是做不出選擇。
後來,連良就不用做出選擇了,因為徽王世子來哭著求他,他想變成一個正常男人,他想硬起來。
“徽王世子會不會有什麼隱情啊?”隻這麼聽,戚一斐真不覺得徽王世子,是為了自己才願意去接受“治療”的。
“我覺得也許有。”有琴師也隻能這麼推斷,因為連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連良當年也和徽王世子直言過,不希望徽王世子為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但徽王世子卻說了很多很難聽的話,甚至故技重施,再一次以死相逼,讓連良放下那些道德觀念。
連良曾以為他的意誌是堅定的,不會為任何人轉移,但事實證明,他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堅定。他見不得徽王世子有一點苦。
於是,徽王世子被送去了“治療”。
連良充入教坊司,是為了徽王世子,卻不是為了繼續與他廝守,遠沒有大家之前傳的那種什麼被良人所騙。他很明白他要麵臨的是什麼,他隻是想留在離徽王世子更近的地方。
因為徽王世子當時接受了的那個“治療”,連良既是他的病灶,也是他的藥引。具體發生了什麼,連良並沒有對有琴師細說,隻是模糊的提起過,這個“治療”既可以說是很成功的,也可以說是失敗了。
徽王世子成功忘記了對連良的愛,他沒有失憶,還記得與連良的點點滴滴,就是,不愛了,連一點點波動都沒有了。
但與此同時,徽王世子也變得有些不夠聰明,也就是之前聞罪看見的那個傻逼樣。
“徽王妃,寧可要個傻兒子,也不想要一個不會生孫子的兒子?”戚一斐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他真的不懂古人,大概也不懂那些會因為孩子性向不同,就把他們送去接受電擊的父母。那不是愛,隻是一種控製欲。
有琴師沉重的點了點頭:“是的,徽王妃對此很滿意。”
但那個高人並不能徹底讓徽王世子,一輩子都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他留下了解開“遮蔽徽王世子靈魂之眼”的鑰匙,那就是徽王世子再一次對上連良的眼。
“所以,連良有了眼疾。”戚一斐終於跟上了思路,這大概是這個故事裡,唯一能對的上邏輯的地方。
到底是意外,還是造化弄人,連良已經已經不想去追究。他隻覺得,這就是命,注定他與徽王世子無緣。所以,自從眼睛再也看不到之後,連良就再沒有提起過他的愛人。
但徽王妃做了這麼一堆,結果還是……
“據我所知,徽王世子好像,並沒有孩子?”戚一斐都不知道該不該在這種時候,道一聲諷刺。
徽王世子不僅還是生不出來孩子,並且迷戀上了得道升仙,整日裡與天和帝兩個人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搞些什麼。
“所以,那高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不知道,但我懷疑……”
“催眠。”戚一斐給出了一個比較準確的、他自己熟悉的詞彙。現代的催眠肯定沒有這位高人這麼厲害,但佐以一些古代的手段,或者可以實現吧。畢竟戚一斐現在連重生穿越、生死簿、看見靈魂這種事情都經曆過了,再也沒辦法那麼相信科學。
“這確實是個比較適合的詞。”有琴師很能接受新鮮事物,“我懷疑,那人可以催眠徽王世子一次,就可以催眠他第二次。也許第二次的鑰匙,還是連良。”
所以,連良必須死。
這個鑰匙不是大師能夠決定的,而是被催眠者內心最在意的人或者物。好比如果有人給聞罪催眠,聞罪的解藥就一定會是戚一斐。
“收益在哪裡?”戚一斐還是沒懂,有人想一石二鳥,既殺了連良,又給聞罪找麻煩,這個他懂。但二次催眠徽王世子的收益在哪裡?
“我隻是推斷,又不是神仙。”有琴師也隻能想到這個份上了。
“既然閒來無事,我們不如就去探望一下徽王世子吧。”聞罪拍板決定了,就是為了打草驚蛇,想看一下徽王所表現出來的樣子。
但不得不說,徽王妃,真的是很坑兒子了,坑完兒子,坑老公。
真是乾得漂亮。
戚一斐覺得聞罪這話堅持嘲諷,當你的敵人誇你的時候,那肯定是你做了什麼傻逼事。
***
徽王府在京中算是比較知名的宅子了,大到離譜,多出逾製,但天和帝卻對這個幼弟沒有半句不滿。
聞罪聖駕到時,徽王攜著王妃出來親自迎接的。戚一斐跟在聞罪的身後,不敢受徽王的禮,就側開了身。正好看到,曾經的風度翩翩徽王,如今已是老態龍鐘的側顏。戚一斐略顯詫異,他上次看到徽王,他還是一頭黑發,不像天和帝的弟弟,更像是天和帝的兒子。怎麼會突然老的這麼快?仿佛遭受到了什麼樣不可逆的打擊。
徽王走路都有點顫,一手扶杖,一手還要被王妃攙著,請安後,就把聞罪一行人迎進了王府。
過了影壁,徽王還在對聞罪道,自己兒子的燒傷一直還沒有好,不便麵聖,怕衝撞了天顏。但戚一斐卻看到了正在養病的徽王世子,或者說,是看到了徽王世子的靈魂。
他已經死了,又或者是即將死了。
戚一斐想到了徽王世子斑白的頭發,覺得他好像找到了徽王一夜蒼老的原因,他唯一的兒子,死了。隻是秘不發喪罷了。
徽王府實在是太大了,徽王世子甚至不能像張珍那樣,站到門前。他隻能站在前庭樹下,在一片金紅交雜的落葉中,儘可能站在靠近朱紅金釘大門的地方,癡癡的望著遠方,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徽王世子真的是個大美人,聞罪不願意承認,戚一斐的審美還算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