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湘宮內,光線晦暗。窗紙嚴密的雕紋花窗緊緊關閉著,薄紗似的帷幔微垂,看不出一點將要浮動的跡象。
小宮女踏過織有繁雜花紋的波斯地毯端了兩杯茶上來,細瞧之下便可發現那波斯地毯的角落裡還隱隱殘留著些前些日子未清理乾淨的碎瓷渣。
薛慕嫻斂了斂眸子,輕飲了一口手裡的淡茶,“就算妹妹這樣說,本宮在這芙湘宮裡也出不去,也做不了什麼的。”
劉嘉宜麵色頓時為難了起來,她原想著自己將昨晚上發生的事情說與貴妃聽,對方一定會想些法子的,誰知她聽過後竟然這般雲淡風輕。
劉嘉宜如坐針氈,連手裡這盞茶也喝不下了,“娘娘,這肯定是昨天下午皇後去了勤政殿跟皇上說了什麼,晚上皇上才會去德坤宮的,嬪妾聽聞皇後還特意做了吃食給皇上送過去,她、她如今這些手段今非昔比了啊!”
薛慕嫻細長的眼睛輕挑,慵懶地倚在秋香底的暗紋軟墊上,“就算如此,本宮眼下也沒什麼法子,妹妹不若平常多打扮些,爭取在宮宴上、園子裡博得皇上注意才好,看見了新人,皇上也就能忘了舊的了不是?”
劉嘉宜苦苦地皺眉,“娘娘最近哪有什麼宮宴啊,再說皇上朝政繁忙,怎麼會有空逛那幾處園子呢。嬪妾連個見皇上的機會都沒有。”
薛慕嫻睫毛低垂,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下軟榻邊的玉如意,“從勤政殿到德坤宮,有條必經之路,本宮記得那地方……”
劉嘉宜恍如醍醐灌頂,薛慕嫻所說的那處正好是個花園!
“多謝娘娘提點!”
……
芙湘宮內遮擋著光亮的帷幔微微晃了晃,碧心送走了宜嬪,憂心忡忡地回到薛慕嫻跟前,“娘娘還告訴她這些做什麼,都是她辦事蠢頓害得您被禁足在這裡。”
薛慕嫻冷冷一笑,“就是因為她蠢,本宮才敢用她。宜嬪這種人,得了寵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翻不出本宮地掌控去。這個節骨眼上,也該給皇後添添堵了。”
起初她確實是憤怒的,眼下禁足得久了倒也靜下來。皇後這一朝失憶倒令她開了竅,從前她低估了她,但往後不會了。
碧心不明白自家主子是如何打算的,心裡還是有些難安,“娘娘,咱們要不再給老爺遞回消息吧,老爺在外麵總能想些法子的。”
“不必了,”薛慕嫻細長的眸子微抬,“過不了多久,本宮就可以出去了。”
……
巳時剛至,這內務府往德坤宮送東西的人就沒停過。
內務府總管太監錢忠站在德坤宮正殿中央,畢恭畢敬地給坐在主位上的溫映寒行了個大禮,“請皇後娘娘安,這些都是皇上叫奴才們送來的東西,娘娘您喝盞茶,奴才們即刻就將這些全都歸置好。”
溫映寒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也不知沈淩淵究竟是想起什麼了竟讓人一氣送來這麼多東西。
從擺件到屏風,再到那幾個小巧的茶杯子,剛剛芸夏接了東西路過的時候,她分明還看見她手裡拿著一盒精細的磚茶進去。
旁人也許辨不出,但溫映寒卻頃刻便明白了沈淩淵的用意,這種茶葉熬製出來的牛乳茶順滑濃鬱,是最好喝不過的了。
溫映寒耳尖微微紅了紅,默默想著,等下次見到那人得好好謝恩才是。視線一轉便看見了還站在殿前的石忠。眼下內務府這般殷勤,恐怕不單是因為有沈淩淵的吩咐在那麼簡單。
從前芸夏說過,但凡是想讓內務府辦的事情,不派人過去催一催是絕對不會有人主動過來的,如今石忠這樣大張旗鼓地前來,討好之意已經無需言表了。
正想著,兩個小太監搬著一個巨大的灑藍描金燈籠瓶邁進了主殿裡。
石忠回頭一看,忙上前微微一揖,“娘娘,皇上知道您喜歡桃枝,便命奴才們折些開得好的插起來給您送到寢殿裡,這樣就算平常不出門的時候也能賞到桃花。”
溫映寒剛要去端茶盞的指尖一頓,眼瞧著那花瓶少說有三尺來高,瓶口寬於碗口,瓶身上繪有金竹的紋樣,兩個小太監一前一後合力搬動,這才勉強踏進了殿裡來。
裡麵插著的桃枝開得正好,瓶子裡看起來還添了不少水,單望著便覺得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