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小桃樹”果真被人移到了德坤宮內殿的窗戶根兒底下,灑藍描金的燈籠瓶靠在窗戶側麵的石牆上,延伸過來的花枝剛好出現在窗口,並不遮擋陽光,一開窗戶便能瞧見。()
溫映寒斜坐在窗邊秋香色的軟榻上,手肘半撐在小案幾邊垂眸望著一本厚厚的賬簿。這小案幾還是沈淩淵命人給她送來的那一個,昨日她還不覺得,如今用得時間長了,確實比從前要寬敞了好些。
這本賬簿是有關六宮近來開銷的。前段時間她病著,後宮裡的事大多交由下人們代為管理記檔,如今她身子徹底無礙了,所有的事情便全都正式交還到了她的手中,審核賬目便是其中一項。
往常兩三炷香便能看完的賬目,今日她愣是花了一個時辰也未能翻篇。溫映寒偏著頭微微恍神,一抬眸便望見那快要越進窗子的桃花枝。
微風拂過,暗香湧動,溫映寒莫名想起了昨日沈淩淵坐在對麵臨出門時的畫麵,纖長的手指下意識地碰了一下自己鬢角的碎發,頓時更沒心思處理手中的賬目了。
芸夏適時奉了盞茶上來,她福了福身,輕輕開口:“娘娘看了這樣久,喝盞茶休息一下吧。”
午後陽光正好,近些日子天也暖了,即便開著窗子也絲毫不會感覺到寒涼。
溫映寒回眸望向站在身邊的芸夏,身上寶藍底的雲紋牡丹錦袍微動,光線下映襯出好看的流光,“嗯,看完這一頁吧。”
這不活動還好,一動瞬間感受到了肩膀後的僵硬,久坐之下是有些容易疲倦,溫映寒揉了揉眉心,重新斂神,終是將這一頁上最後的兩筆賬目算清了。
芸夏走上前替她捏了捏肩,溫映寒捧了茶盞過來輕抿了一口,耳邊又聽到院子裡傳來了些許細碎的動靜。
從剛剛開始她就有些在意了,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前院的景象,但開著窗子卻有些聲音傳了過來。
“院子裡在做些什麼?內務府又派人過來了?”這聲音隱隱聽著像是在搬東西,溫映寒不由得想起昨日石忠帶著七八個小太監過來的場景,著實有些頭痛。
芸夏笑了笑解釋道:“是明夏在盯著人收拾庫房,昨日送來的東西多,一時來不及歸置,好些東西便先堆在耳房裡了。一直存在那邊也不合適,今天上午明夏便開始重新記檔,命人收拾庫房騰地方了。”
這動靜時斷時續,聽起來已經折騰有一陣了,溫映寒不由得開口問道:“庫房可還有地方?”
芸夏沉吟了一會兒,抿了抿唇:“許是還得再騰出來一間,娘娘從前不喜歡屋子裡太滿當,庫房裡送進去了不少東西,奴婢剛剛路過耳房的時候看了一眼,從前的庫房應是盛不下的。”
她頓了頓,又詢問了一句:“娘娘可要過去看看?”
溫映寒望了望窗外的陽光,“嗯,去看看吧。”
芸夏扶著溫映寒來到前院的時候,明夏正命人將從前庫房裡的幾個大件的物品往外搬,見溫映寒過來了,忙放下了記檔和毛筆走上前行禮,道:“娘娘怎麼過來了?”
溫映寒打量了一下周圍幾個小太監正搬著的東西,輕輕開口:“過來瞧瞧昨日的那些歸置得怎麼樣了。剩下的東西可還多?”
明夏福了福身子,“稟娘娘,東西全部記錄在檔了,奴婢命人騰空了旁邊的另一間屋子,又將從前庫房裡麵一些許久不用的一並搬了出來,打算重新分類整理,這樣往後想要找的時候也會方便很多。”
院子裡的其餘下人行過禮後,都陸續回去繼續搬運。不折騰還不知,她這裡竟存了這樣多的東西。
溫映寒放眼望去,這院子裡堆了好幾個書架子,還有些古董字畫瓶瓶罐罐,琳琅滿目,可謂是一應俱全。
她不由得回身詢問:“這些都是何時存進去的?”
明夏循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解釋道:“這些都是在王府時用過的東西,娘娘搬入宮中的時候沒具體說要帶些什麼,底下的人怕出錯漏,便將當時所有的東西都送過來了。”
溫映寒回憶不起當時的自己是如何想的,但瞧著眼下的場景,總覺得那時應是沒有什麼可眷戀的意思。
兩個小太監木色的古琴一前一後從庫房裡走出來,“明夏姐姐,這個琴怎麼辦?”
明夏抬眸望了溫映寒一眼,抿了抿唇,“搬到新騰出來的那間屋子吧,擺在最裡麵的桌子上就好。”
“是。”兩人說罷便往屋裡走。
溫映寒本是在看那書架子上麵的古籍,誰知那走在後麵的小太監腳下沒留神忽然被一塊翹起的石板絆了一下。
琴麵光線一晃,溫映寒驀地注意到了他們。
她眼眸微動,“這琴……”
溫映寒聲音不大,卻足以被那兩人聽清。兩個小太監腳步一頓,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