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向沈淩淵, 琥珀色的眸子清澈瀲灩, 朱唇在不經意間輕輕彎了彎,露了抹好看的淺笑出來。
沈淩淵目光微微一頓。
他薄唇輕輕動了動, “你……”
雕刻著夔龍圍鼎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門外推開, 王德祿指揮著小太監們端了兩盞剛沏好的熱茶,其中特意更換成牛乳茶的那杯,被小太監端著擺到了溫映寒身側的小桌上,另一盞沏的是前不久內務府剛進的都勻毛尖,也不知怎的, 皇上最近似乎偏愛這茶葉。
描繪著鬥彩四色靈雲紋的茶盞被放置在了沈淩淵習慣的書案邊上,小太監們低著頭行了禮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站在門口的王德祿望裡麵看了一眼,識趣地再次將大門輕輕掩上。
溫映寒放下了手中的香囊,經這一打斷也忘記了沈淩淵剛剛好像是要跟她說些什麼來著。身邊的牛乳茶飄散著陣陣濃鬱的香氣,與這屋中淡淡的凝神香味融合在一起, 絲毫不顯得突兀不相適宜。
視線越過那人,落在他身後寬大的黑漆金絲楠木書案,溫映寒輕輕開口道:“皇上先去批閱奏折吧,臣妾先繡著這個,繡好了一會兒拿給皇上看可好?”
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動,背朝著雕藤鏤刻的花窗逆光坐在寬大的圈椅上, 即便隻是朱唇輕彎便甚是好看。溫聲同對方商量似的語氣,叫人完全無法拒絕。
溫映寒出嫁前便是皇城中出了名的美人, 明眸善睞, 儀靜體閒, 一雙桃花狀的眼睛似醉非醉,仿佛隻要稍稍望上一眼便再難以忘懷,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她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隻是沈淩淵從前與她相處的那一年半裡很少見她會笑。
沈淩淵最後自然是應了。
午後的陽光正好,空氣中的塵埃顆粒安靜而沉緩地在光束裡飄浮湧動著,溫熱的水汽從彩繪的茶盞與杯蓋的縫隙中嫋嫋飄散盤旋。
兩人共處在同一間屋子裡各自做著自己要做的事情,偶爾間抬眸不經意地朝對方所在的方向望上一眼,無需多言,也能心照不宣。
沈淩淵坐在寬大的書案後執筆處理著繁瑣的奏折,而溫映寒則默默坐在花窗前的桌邊,細細繡著手中要送給對方的香囊。時間靜靜地流轉。
將近傍晚的時候,宮外遞了道加急的戰報進來,事關邊關戰事,停手很快還會有大臣求見。
溫映寒見狀便也不多待了,緩緩起身將這一下午的成果拿給沈淩淵看,“皇上覺得如何?”
那香囊繡得極為精巧,幾朵金絲密縫的祥雲簇擁團繞,在剛剛點起的燭火下熠熠生輝,映襯出十分好看的光澤。
沈淩淵垂下視線望向她手中的香囊,唇角不經意間勾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甚好。”
溫映寒從前也沒有繡過東西送給彆人,眼下瞧著對方甚是滿意的樣子,心情也跟著莫名好了些。
“皇上喜歡就好。”
那雙深黑色的鳳眸裡似是有什麼神色湧動而過,沈淩淵薄唇輕輕動了動,聲音低醇悅耳:“何時能拿給朕?”
溫映寒一怔,稍稍停頓下來思索了一下。
這次的紋樣較為精細,饒是她這樣繡了一下午,這香囊還是沒有完全完成,隻不過剩下的部分不多了,再有個一兩日她抽出時間怎麼也能做完。
保險起見,她溫聲開口道:“大約三到五日吧。”畢竟還有不少其他的事她得花心思去做。
沈淩淵微微頷首,斂眸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隨口般問道:“後麵的部分是不是不需要再詢問朕了?”
溫映寒細細想著剩下沒繡上去的那幾個圖案和配色,其實最好還是能像今天一樣隨時問著的,雖然沈淩淵什麼都說好,但是她心裡總感覺還是問上一句較為有把握些。
“想問朕的話也無妨,”還未等她開口,沈淩淵便先她一步給出了答案,“朕這幾天有時間到你宮裡去。”
溫映寒微微一怔,餘光望見他桌子上厚厚的奏折,雖知道就是朝政再多再繁忙眼前這人也能將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可她總覺得這人不是打算挑燈到深夜,便是要用掉其他可以休息的時間了。
禦醫配這個香囊方子就是給他安神緩解疲憊的,總不能本末倒置,事倍功半吧?
“還是臣妾來皇上這邊吧,”她絲毫沒有再猶豫下去的意思,“臣妾午後過來,不耽誤皇上早朝,若是下午有大臣覲見,臣妾就待在隔壁的屋子裡,等皇上忙完了再過來。”
沈淩淵眼眸微動。溫映寒這又是送香囊,又是主動來勤政殿的,著實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其實她醉酒後那天早上,沈淩淵不過是見她甚至可愛的樣子逗她隨口一說的,事後他也沒再提起過香囊的事,最近朝政繁忙事多繁瑣,他早已經忘記了還有這回事了,更是沒料到溫映寒會當了真,真的給他做了一個。
眼下他仍以為是溫映寒主動給他做的,瞧著那枚靜靜躺在她手心裡的香囊,心情莫名好了幾分。
他薄唇輕輕動了動:“你想過來?”
溫映寒不明所以輕輕點了點頭,“還是臣妾過來較為方便些。”還可以快些做出來,也算了結了一樁他要求的事情。
“好。朕待會兒叫王德祿去安排。”
這事情便這樣定下了。溫映寒行禮告退,回了德坤宮,臨上轎輦時她看見遠處準備覲見的大臣正在往勤政殿的方向走,朝中內憂外患,說句大不敬的,這著實是先帝留下的一個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