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淵攥住她手的時候,可以明顯感受到她指尖微涼的觸感。原是不悅的,卻在望見她極為認真同他解釋這些事的模樣時,忽然不想再讓她擔心了。
現在還怕他嗎……?
沈淩淵方才的話語久久地回響在溫映寒的腦海裡,她不是怕他這個人,而是像他說的,怕的是他會生氣。
就像宮宴上薛慕嫻用宜嬪跌落高階的事搬弄是非時,溫映寒會問沈淩淵信不信她。
沉默之中,她恍然發覺,自己好像怕的是,站在麵前的這個人不再相信自己。
“皇上相信臣妾所說的?”
沈淩淵垂眸望著她,眼尾微挑,“難不成是你在騙朕的?”
溫映寒立刻搖頭,“臣妾所說句句屬實。”
沈淩淵將她認真的神情儘收眼底,薄唇輕輕勾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朕不是說過,你信朕,朕便相信你。”他抬手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又沒將朕說過的話聽進去。”
溫映寒吃痛撫上自己的眉心,覺察到沈淩淵唇邊淡淡的笑意,好看的桃花眸裡添了幾分嗔怪的意味,“皇上今晚過來難道不是來跟臣妾興師問罪的嗎?”
沈淩淵頓時無奈,他總共同她說了那麼一句話,怎麼就變成興師問罪了。
“明知朕晚上要過來,還將淑妃請到你這德坤宮裡,朕還說不得你了?”
溫映寒抬手揉著被他戳痛的前額,細眉輕蹙,低聲開口辯駁:“臣妾剛才就跟皇上說了,淑妃不是臣妾請過來的,是淑妃自己要來的。”
“你不想見她了?”
溫映寒微微一怔,輕輕動了動唇。從前她總是念著年幼相識的情誼,在心中待柳茹馨,多少是和其他嬪妃不同的。那些她依稀能回憶起來的記憶中,還是有不少跟她在宮外相處的畫麵。
今日之事若換作是薛妃宜嬪,她大可以絲毫不留情麵地將人拒之門外。不過今日一過,柳茹馨已經同那些嬪妃沒有什麼區彆了。
舊時情誼終如過往雲煙,在一次又一次地消磨中消散殆儘。對方口中已充滿了謊言與算計,不是她不念舊情,而是她不想再同她消耗下去了。
沈淩淵偏過頭望著那小圓桌上柳茹馨忘記帶走的糕點,“那一會兒便叫王德祿傳朕口諭,皇後身子不好需要休息,除了平常的六宮覲見請安,其餘時候一律不準到德坤宮來打擾。”
溫映寒抬眸輕輕地笑了笑,“皇上說的跟有多少嬪妃會整日到臣妾宮中來似的。”
她望了望自己還被沈淩淵握著的手,原本微涼的指尖已經染上了那人手掌心的溫度。就算有一天周圍的所有人都不可以信任了,但至少這個人永遠都不會騙自己。
“皇上不必下這道口諭了,後宮的事臣妾往後會處理好的。”
沈淩淵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低醇沉緩:“當真?”
溫映寒輕輕頷首,似是認真思考了一番,一本正經,“隻要皇上最近不納新人進來,臣妾暫時還是可以處理得好的。”
如今宮中嬪妃不多,薛慕嫻已經被禁了足暫時可以安生一段時間,宜嬪是個自己沒什麼主意的生不出事來,朱蘭依同其餘幾個嬪妃一貫讓人省心,隻剩一個柳茹馨,她已經大致想好了要如何處理。
宮宴過後統調調配,記檔整理,再加上日常那些需要她過目的賬簿,隻要不生出新的事來,她這段時間就可以管理得過來。
沈淩淵聞言眸色微深,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勾住暗紋繁雜的衣領微微向外拉了一下,“皇後不想要新人進宮?”
溫映寒心裡正算計著剛剛漏數了夏日裡要給宮人們添消暑份例的事,聽到沈淩淵問這事,也沒多想,點點頭便應了下來,“嗯,還是不要有新人了。”
沈淩淵深黑色的鳳眸中微不可見地湧現出些許變化。
溫映寒睫毛微垂,沒能看到沈淩淵的神色,她似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忙開口問道:“皇上不會是想選秀了吧?”
若是要選秀,她豈不是還要準備更多的東西。
沈淩淵抬手將她鬢角的碎發挽到了耳後,語氣不易覺察的溫和了許多,“朕不選。”
溫映寒稍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她一心隻想著管理好六宮的事,也沒反應過來這話可不是她一個做皇後的該說出來的。
沈淩淵揉了一把她的額發,聲音低緩似是有些無奈:“一天天的,腦子裡都在瞎想些什麼?”
溫映寒恍然想起如今宮中這幾個人還是太後給選進來的,以為沈淩淵還是一心忙於朝政,無暇顧及選秀的事。她想起那堆積的奏折和前朝邊關的戰事,就覺得這事也可以理解。
一國之君,江山社稷為重。她便替他好好掌管好後宮,不再讓他有一點的後顧之憂。
“臣妾沒有瞎想。皇上往後放心便是。”
沈淩淵望了她許久,聽著她這莫名信誓旦旦的語氣,隻當是她終於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還開始懂得擔心他會再選秀的事了,當真是跟從前不同了。
“對了,還有一事,想和皇上商量。”溫映寒似是想起了什麼,輕輕開口。
“何事?說說看。”
“臣妾……想再見哥哥一麵。”
他方才說若她想見溫承修是可以允他進宮的。溫映寒確實有些事想同溫承修當麵說,不知道沈淩淵剛剛跟她說的話現在還是否作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