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太陽(為什麼忽然邀請我看月亮?...)(1 / 2)

灼灼烈日 退戈 9881 字 5個月前

大概是真的疲憊,方灼洗完澡之後就感到無比的困頓,忘記了自己原先的計劃,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柔軟的被褥上還帶著陽光的味道,方灼在舒適的包裹中陷入了冗長而明媚的夢境。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片沒有風浪的大海。

這一天,廣闊平靜的海麵上忽然駛來一艘巨船,吹著號角,飄著旌旗,拚命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水手嚴烈站在船頭,振臂朝她揮舞。而船長是葉雲程,正手握著方向盤,在汪洋的大海中飄蕩。

天空一碧如洗,晴朗得沒有一絲雜色。

葉雲程摘下遮陽帽,靠在圍欄邊,一把灑下漁網,跟嚴烈合力往上拉扯。

“捕到好東西啦!”嚴烈高興地叫,“我把太陽撈上來啦!”

網浮出水麵,裡麵的東西卻化作金黃色的光芒散了出去,隨著水波快速蕩漾開來,在粼粼的水麵上綻放成一朵朵瑰麗的花兒。

嚴烈張開手臂大喊:“是桂花味的!方灼你快來!”

就是這一聲,讓方灼猛地清醒,為自己這場光怪陸離的夢境流下一道冷汗。

……都是什麼玩意兒啊?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亮了,方灼坐在床上定了定神。等陽光轉了個角度,從窗口照射進來,打在她的床頭,她才掀開被子起床。

隔壁還沒有動靜,不知道人醒了沒有。方灼躡手躡腳地在屋裡走動,想探尋一些關於母親的過去。

衣櫃裡有衣服,木櫃裡有雜物,果然跟葉雲程說的一樣,大部分的地方都帶著屋主生活過的痕跡。

她停步在窗前。

靠窗的書桌上留有小刀的劃痕,凹陷進去的刻印連成兩個手牽手的簡筆小人,頭頂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他們的名字。

因為“葉曜靈”的“曜”字太難寫,還是用的拚音。

方灼手指在桌麵上摩挲了一遍,感覺這幼稚的筆觸異常得鮮活。微微彎下腰,拉開下方的抽屜。

抽屜裡都是一些用過的鉛筆筆頭,底下是發黃的作業冊,很是雜亂地擺放著,表麵已經結了一層灰。

方灼順手整理了下,在最下方找到一本被塗亂了封麵的筆記本。她好奇翻開,看見幾行一筆一劃認真書寫卻仍舊有些歪斜的字體。

“討厭黃色的筆袋,想要雙層的盒子。我明明說過好多好多次!”

“想要水彩筆。沒有錢買。”

“媽媽又拿我的錢買菜,討厭!”

“弟弟打架被揍了,太笨了。”

“我做了兩千多個紐扣,為什麼沒有工錢!再也不相信媽媽了!”

“買冰棍,七個小矮人,分了雲雲三根。他吃得臟兮兮的。”

方灼笑了出來,轉過身,半靠著桌麵繼續翻閱。

你幾乎能想象得到,一個女生咬著筆頭,坐在通亮的書桌前,悄悄記著各種天真的煩惱。

可是到了後麵就變了。

方灼眼神暗了下去。

紙張上布滿了各種雜亂不堪又毫無意義的線條,用以記錄主人無處宣泄的暴躁。

中間被撕了幾頁,方灼舉高本子,從下一頁紙張的印痕裡勉強認出幾個字,都是陰沉而負麵的內容。寫得很用力,哪怕隔了幾十年還清晰地保留著。大抵是“我活該”、“為什麼”、“不如去死”,之類的詞。

這樣的狀況維持了一段時間,葉曜靈開始變得沉穩,筆記上隻用來記錄賬目。

各種零碎的,一毛、兩毛,後麵多了起來,但也就幾塊。

她在攢錢。

“我要走了,再也不回來。”

最後的一行字冷冰冰的,頁腳有被打濕了的痕跡。

方灼猶豫著,又往後翻了幾頁。

發黃的紙張上,黑色的水筆,用成熟的字跡清楚地寫著:

“寧願我沒有生過這個孩子。”

方灼腦子像被重錘狠狠一擊,心跳猛地加速,視線不敢再往下多漂遊一個字,迅速拉了起來,注視著野花繁茂的窗外。在那驟然加快的血液流動中,她的世界變得一片空白,然後淅淅瀝瀝地淌下雨來。

她回了這個說再也不回來的地方,卻隻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所以呢?

她短暫的一生,前半生淒苦,後半生懊悔嗎?

再後麵的內容方灼沒有看下去了,她用力合上筆記本,將它放回到原位。

她不知道後麵是不是還有關於自己的筆記,即便有,想必也不是什麼善良的話。

按照她的名字,她應該是個很炙熱的人。

可是她的世界經常出現雨季,好像哪裡都很冰涼。

要說為什麼,或許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

她的母親叫葉曜靈,曜靈是太陽的意思。太陽早早隕落了,花草又怎麼能長出葉子?

方灼在桌前坐了半晌,交握著雙手怔怔出神。她覺得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便從書包裡翻出一件夾克外套,穿了上去,揣著衣兜走出房間。

昨天的那窩小雞還裝在紙盒裡,擺在牆角,現在正安靜。

方灼給它們倒了點水,又放了點昨天晚上的剩飯,扒了片青菜最外麵的奄菜葉,撕碎了放進去。

雞長大以後是很能吃的。到時候可以去撿點地裡的菜葉子,用粥或剩飯,拌點麥麩跟米糠給它們吃。

但是麥麩和米糠不能多加,會影響雞下蛋。

給它們安排好後,方灼轉身去了雞圈。

雞圈還沒有整理,以葉雲程的手腳的確不大方便。裡麵好些石頭雜亂地堆砌著,各處都是雜草。

方灼卷起衣袖和褲腿,先將裡麵的垃圾大致清理出去,把不平整的石頭擺放到牆邊,儘量騰出一塊空地。再把雜草給拔了。

一個小院子大概有二十來平米,看著不大,但因為長久荒廢,要整理乾淨很不容易。

方灼彎著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變得毒辣。她汗流浹背,腰腹發酸,沒有防護的雙手滿是泥漬,火辣辣地疼。

“方灼。”

葉雲程站在院口,身後跟了個男人,兩人都是驚訝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還在睡覺呢,你怎麼起得那麼早?”

方灼丟下手裡的草,搓了搓掌心。

“這是劉叔,搞扶貧工作的。”葉雲程介紹說,“今天中秋,他送了月餅和禮物,你快過來吃早飯。”

雖然是叫劉叔,但男人長了一張娃娃臉,看著挺顯年輕,讓人辨不清他年齡多少。

方灼朝他點了點頭,他也笑著回應了一下,看起來是個很憨厚和善的人。

葉雲程煮了粥,盛到桌上來,又把送來的月餅切了。

方灼一看是五仁月餅,不大喜歡,搖頭婉拒,就著昨天的小菜快速扒拉了兩口。

劉叔跟葉雲程似乎挺熟,跟他坐在一起閒聊,說起村裡有個被逮回來上課的女生考上大專了,現在正準備幫她谘詢貧困補助。說著瞄了方灼一眼。

那眼神中的意味太過明顯,方灼放下碗,默默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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