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願景(1 / 2)

她娘當著眾人麵哭得肝腸寸斷,新燕瞧著也覺難堪得很,心煩意亂道:“你還是省些氣力罷,被人看見還以為咱家怎麼樣呢!”

張氏隻得收聲,知道女兒是最要臉麵的人,非如此也拿捏不住她。乾打雷不下雨地嚎啕了兩聲,張氏方結束這場唱作俱佳的表演,乾巴巴望著新燕道:“那你幫還是不幫?”

新燕不耐煩道:“一千五百兩,也虧你能說得出口,把我賣了都不值這些錢呢!早知如此,當初何必送我進宮,直接往勾欄院裡一扔倒省事。”

張氏羞得麵色紅漲,“本來沒那麼多,利滾利才翻了好幾倍,你弟弟也是一時糊塗……我跟你爹東挪西湊,老家那幾頃田也都給賣了,總共湊足了七百兩,還剩八百兩銀子,不得已隻能來求你。”

新燕冰著臉,“八百兩?那可是皇貴妃一年的份例,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家主子都還隻是個妃位呢!”

張氏訕訕道:“我知道為難,這不是沒辦法麼?豫妃娘娘這樣得寵,十公主又得皇上喜歡,想必私底下賞了不少,你跟她說說好話,娘娘多半還是肯幫你一把的。”

新燕哂道:“那往後呢,我還怎麼抬得起頭做人?娘娘固然寬宏,可底下那些豈有好相與的,眼瞅著我惹娘娘不快,怕是得爭先恐後把我給擠下來,還有錢幾時能還上,你得給我個準話吧,不然我如何向娘娘交代?”

張氏隻想著解燃眉之急,哪管得了以後,豫妃娘娘聽說是個心直口快的,又是蒙古過來,想來未必精於算賬;再不然,把永和宮值錢的東西偷出幾件拿去典當,再用贗品蒙混過關,日後有錢就贖回,沒錢就算了,想必豫妃娘娘不會一件件去細查——這法子畢竟陰損了些,張氏怕女兒生氣,暫時不敢跟她說,可若真走上絕路,也隻好冒險一試。

張氏哽咽道:“若連你都袖手旁觀,我們娘兒倆隻好死路一條了,至於你爹,本來去年大夫就檢出患了腸癰,左右也是活不長的,往後姑娘一個人在宮裡儘享榮華富貴罷!”

她都以性命相脅,新燕還能如何,隻得勉力答應下來。

張氏麵露喜色,這才是她的好女兒。

*

新燕回宮的時候麵色沉鬱,春泥自然發覺了,悄悄去問她。

新燕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開口,春泥跟她的俸祿一樣,雖然每逢年節主子都會賞下來些,可畢竟資曆尚淺,加起來也不過百兩之數,春泥又是個貪嘴好玩的,平時外出看見什麼新鮮吃食新鮮玩意兒都得順道買點兒,這麼七七八八算下來,能攢下的就更少了。何況春泥早說過她自己的願望是嫁個如意郎君,手裡當然得留些銀子,新燕也不好白拿她的。

難道真去問主子要?主子雖是好主子,可她太知道張氏那家人的脾氣,嘗過一回甜頭,往後恐怕沒完沒了,新燕也不想為這點小事把主子拖進火坑裡,她能分到這份差事是三生有幸,可不能輕易斷送掉。

春泥見問不出所以然,便跟鬱宛道:“我瞧新燕姐姐像是有心事呢。”

鬱宛正在永和宮後頭的院子裡培土,想把從徐州帶回的何首烏種進去,她請慶妃幫忙參詳,慶妃說此株雖然羸弱,但根葉仿佛不一般,很像古書裡記載的人形首烏,讓她種著試試,沒準真能收獲奇珍異寶——聽說人形的吃了能夠羽化升仙呢!

鬱宛倒也不指望修仙,她就想延年益壽,原身雖然跟她一樣起了個勇武雄壯的封號,但似乎在曆史上的壽數並不算長,生命如此短暫,她覺得自己還遠沒活夠呢。

鬱宛興致勃勃給秧苗澆水,耳聽春泥如此說話,便順嘴問道:“什麼心事?”

新燕在她看來是這批宮女中性子最沉穩的一個,遇事也清楚明白,可往往喜怒不形於色,叫鬱宛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年輕輕的姑娘,有什麼了不得的煩惱?

春泥本待直言相告,可想起新燕叮囑,又吞了回去,隻含笑道:“奴婢也不清楚,瞧著總是悶悶不樂的。”

新燕讓她不許對娘娘吐露,否則就要跟她斷交,春泥也隻好守口如瓶。

鬱宛反倒琢磨起來,這兩人初跟她時都是麵黃肌瘦,如今倒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難道是思春?

便對春泥道:“你倆若是想嫁人,隻管來跟我說,本宮會幫忙安排一門好親事,隻不許私定終身,偷偷摸摸跟人見麵,白白壞了清譽。”

她倒不是支持包辦婚姻,而是在清朝這麼一個封建集權的頂點,對女子的要求往往也是最嚴苛的。她可以安排名下的宮女相親,但絕不能由著她們性子來,以免貽誤終身——能把女子清白當兒戲的,顯然也不會是什麼好男人。

春泥麵紅耳赤,“您胡說什麼呢,奴婢才沒有這種心思,新燕姐姐大概也不會有。”

說完跺跺腳跑開了。

鬱宛暗暗搖頭,應是害羞了吧?這也難免,情竇初開的年紀,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彆扭,不過春泥這樣拒絕,鬱宛也不會強行催婚,她是覺得結婚不能太早,生孩子尤其不妨遲些,還沒發育好就當母親也太殘忍了——多少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倒在這上頭,在恰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這還差不多。

之後鬱宛也去問了新燕意見,但新燕的回答與春泥殊無二致,甚至白瓷般潔淨的臉龐都沒半點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