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兄弟(1 / 2)

慶貴妃對魏佳氏的表現很不滿意,竟連和靜公主的出嫁禮都不參加了。

可她是七公主的養母,她不露麵怎麼能行?

鬱宛這位當慣了和事佬的,少不得又得幫忙勸說,等她去往啟祥宮時,隻見老朋友半臥在床上,翹著二郎腿,膝上搭著薄絨毯,正氣呼呼地啃著一隻梨,仿佛非如此不足以發泄心中不快——連裝病都是敷衍的。

鬱宛就笑道:“姐姐好歹是位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才女,怎的卻這般邋遢?被人瞧見豈不笑話。”

慶貴妃將啃得乾乾淨淨的梨核向紙簍中一拋,哼聲道:“隨便她們怎麼想,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宮裡個個都是冷心冷肺的。”

牛頭不對馬嘴。鬱宛將手絹遞過去,慶貴妃也沒多問,隻胡亂在指縫裡揉搓成一團,怔怔道:“小七好歹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呀,她怎能這樣狠心?她平時不管不顧就罷了,蒙古山長水遠,這一去不是讓小七送死麼?”

鬱宛坦誠道:“那你希望她怎麼做?撫蒙乃舊製,又是萬歲爺下的旨意,難道她哭鬨一番就能收回成命麼?”

慶貴妃憤憤道:“若試了不成也就罷了,可她連試都不試,當初萬歲爺要送和敬公主撫蒙時,她隻是個嬪位,倒還幫著勸了兩句呢。”

鬱宛歎道:“你也知道當時她是嬪位,又無子嗣,自然勿需擔憂,可如今她是皇貴妃了,身後牽連著多少人,又有兩位公主兩位阿哥,自然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地位越高責任越重,便是魏佳氏恐怕也不能毫無顧慮,何況明知道無力回天——孝賢皇後尚能用舊情換得和敬長居京城,魏佳氏又有什麼值得做籌碼的?

何況和敬公主的婚事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美滿,額駙幾經廢黜,又被奪爵,如今竟全仗她養活。和敬心高氣傲,怕是也拉不下臉去富察家打秋風的。

慶貴妃知道她所言有理,可就是見不得魏佳氏這樣冷靜地麵對女兒遠嫁,“不管怎麼說,小七跟她相處的時間最多,她撇下誰都不該舍出小七去。”

鬱宛順嘴接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該犧牲我的阿木爾了?”

慶貴妃生怕她誤會,忙道:“你明知我不是說你。”

旋見鬱宛臉上笑盈盈的,方知她故意打岔,慶貴妃沒好氣道:“當娘的一個個倒是心寬,我這般無兒無女,白為你們操心。”

鬱宛軟硬兼施,“自然知曉姐姐是最會疼人,這不才指望您多陪陪七公主麼?好歹臨彆時嘮點家常,這一去不知幾時能再見了。”

看慶貴妃麵露悵惘,鬱宛勸道:“其實這回的婚事,七公主自己也是樂意的,往好處想,興許她跟拉旺多爾濟伉儷情深,比在京中還更自由。到底固倫公主的嫁妝比和碩公主豐富多了。”

魏佳氏在兩個女兒身上雖沒用多少心力,但七公主的性子卻分外早熟,也很懂事,她自然知曉這樁婚事意味著什麼,但,她願意用自身幸福來交換弟妹們的光明前程——人性的光輝,有時候就在短短一閃念。

鬱宛自己當然是不具備奉獻精神的,她也不會將阿木爾朝這方麵培養,但,七公主的所作所為依然令她敬佩。這個孩子身上倒是很好的繼承了富察氏的品質,不知是否魏佳氏潛移默化的緣故——她那樣緬懷先皇後的一舉一動,想必沒少對兒女們講起。

慶貴妃到底還是被鬱宛說服了,叫來侍女更衣,風風光光前去送嫁,又對鬱宛道,她名下的體己,原打算均分給三個義女,可既然小七要撫蒙,那這邊就多補償些,剩下的小九跟小十,各自隻占四分之一罷。

鬱宛訝道:“原來姐姐還準備了嫁妝呀?真是意想不到。”

慶貴妃哼道:“誰都跟你一樣潑皮破落戶兒似的,吃了上頓不管下頓,如今孩子們一個個都長大了,我自然要為她們打算萬全。”

鬱宛便欣然笑納,雖然慶貴妃的身家還不及她自個兒豐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要白不要嘛。

慶貴妃擰了擰她的臉,“貪心鬼,你最好老實幫阿木爾攢著,彆自個兒偷拿去使了。”

二人笑鬨一陣,慶貴妃自去梳妝不提,這廂鬱宛沉吟片刻,又讓新燕去請了七公主過來。

她跟和靜雖不相熟,可畢竟長了許多年歲,鬱宛自認為還是有幾句箴言能告知的。其實撫蒙的公主也未見得個個都過得不好,關鍵還得看個人態度,若是意氣消沉、自暴自棄,那身邊的人自然也會覺得她軟弱可欺;可若如海蚌公主那般意誌堅強,拿得定主意,旁人反而得仰她鼻息。

到底撫蒙與舊時的和親不同,清廷跟蒙古各部向來關係平等,而隨著康雍乾統治愈發穩固,而今的蒙古也不像清初那般具有話語權,和靜更不必對遠嫁感到畏懼,她代表的是清廷,是她威儀赫赫的皇阿瑪,誰要是敢瞧不起她,便是公然與乾隆作對。

當然,畢竟鞭長莫及,強龍又難壓地頭蛇,和靜公主過得幸與不幸,取決於各自氣勢的此消彼長,鬱宛能指點她的,便是如何在有限的環境發揮最大的主觀能動性。

奈何她口沫橫飛說了半天,七公主也隻是木訥地答上一句,“是,兒臣知道了。”

鬱宛唯有扶額,性格決定命運,從小就沒人教她如何利用權力,自然也隻會淪為權力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