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1 / 2)

宋頌的東西便儘數的堆在了養心殿, 花草也都養在了趙皇後親手所植的月季旁、

天氣開始轉熱, 宋頌的棉衣褪了下來, 大氅也從夾棉換成了單層, 但他一直擔心的事情卻並未發生, 沒有人上奏折求厲霄把他從養心殿趕出去, 他住了幾日, 心裡越發覺得奇怪。

直到這日,趙太師親自進宮麵聖, 因為是自家人, 宋頌便親自幫他送上了茶水,卻冷不防聽到一句:“近日有人來老臣府上, 希望皇後跟陛下一同上朝。”

宋頌站在屏風後麵, 神色愕然, 厲霄卻道:“頌兒如今有孕在身, 大冷的天,不合適。”

“可不少官員都擔心你的病情,朝堂之上有些話也不敢直言。”

朝廷裡頭自然不乏直言相諫的官員, 但前提是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正常的君主, 可顯而易見,厲霄是不正常的。當時宏仁皇帝讓厲霄代理國事, 就有人看出端倪, 也曾上奏懇請先帝收回成命,但從前線回來的言將軍卻忽然爆出一個秘密,他被厲霄親自舉薦帶兵出征, 原來竟還收了厲霄所贈錦囊,他未卜先知,將敵國所有詭計全部都猜了個透,才讓我軍在短短數月之內連下敵國七城,功在千秋。

於是,所有官員都意識到厲霄是個能乾的帝王,不得不承認他的才情和能力的同時,卻又忌憚他的病情。這段時間忙著宏仁皇帝的葬禮,便暫時按下未表,上奏折或者當朝提議又擔心會惹怒厲霄,無可奈何之下,便找到了趙太師,他是厲霄的親外祖父,輩分以及在朝中的地位都無人能比,由他來找厲霄至少不會觸黴頭。

厲霄淡淡道:“此事朕要考慮一二。”

“陛下……”

“不必多言。”

雖然是祖孫,但到底也是君臣,趙太師歎了口氣,又道:“秦家父子,陛下準備如何處理?”

“還有些事情未曾查清,秦氏一黨,當連根拔除。“

“當心動搖國本。”

“朕會讓他們心服口服。”

他們的話題轉到了家常上,厲霄慰問了家裡人的情況,宋頌這才走出去,笑著喊了一聲:“外祖父來了,新摘的茶,您嘗嘗看。”

“多謝皇後。”

宋頌笑道:“您還是直呼我名字就好。”

“禮數不可廢。”趙太師倒是與趙皇後一般,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他倒是因為宋頌念著情意而高興了些,數來數去,如今趙太師和太後是唯二的兩個老人了,都那麼大年紀了,宋頌倒是不介意親昵一點哄他們開心。

與趙太師話完家常,宋頌送他出門,趙太師道:“皇後留步,有下人送臣便好。”

宋頌停下腳步,目送他離開,轉身回去,厲霄正單手托腮望著他,道:“有話想問?”

“沒有。”話雖然這麼說,但宋頌卻目不斜視的朝內室而去,明擺著又嬌氣了,厲霄隨他進門,道:“朕拒絕了讓你跟著上朝的建議,你生氣了?”

“您拒絕的對。”理智上,宋頌知道,自己一個皇後,哪有跟在皇帝後頭垂簾聽政的道理,但情感上,他卻有一丟丟小小的不開心,隻有一丟丟。

就像大臣們不敢當著厲霄的麵兒提議讓他垂簾聽政一樣,因為這是在公開挑戰厲霄的權威,而這話要是由他親自說出來,倒像是他在覬覦厲霄的江山。

厲霄環住他,看上去竟然很愉快:“看來真的生氣了。”

宋頌抿唇,道:“其實您就算真的準許,我也不會真的去的。”

厲霄道:“朕不準許,是因為顧忌你的身子,早朝太早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宋頌的一丟丟小脾氣因為他三言兩語被哄沒了,乖乖應了一聲:“嗯。”

厲霄神色含笑,眼中閃爍著微光,像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趙太師回到府裡之後,早已等待的幾位官員紛紛上前詢問進展,後者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此事不必再議,皇後到底是皇後,再怎麼受寵,也不可挑釁陛下的權威。”

官員們一臉失望,其中一人咬牙道:“可這幾日陛下在朝上喜怒無常,眾官都十分畏懼,不光輕聲細語,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長此以往,誰還敢諫言?誰還敢說真話?”

“這麼說倒不是覺得陛下不講道理,百官都知道陛下大才,可架不住他有病啊。”

“如今隻有皇後坐鎮,才好穩住他的病情,百官才敢暢所欲言,而不用擔心自己哪句話說錯,哪個態度不對,隨時被斬於朝堂。”

太師歎了口氣,道:“老夫也實在沒法。”

趙寅在一旁聽著,道:“聽說這兩日有人上奏辭官?”

“正是,但陛下拿著折子在朝堂上公開回絕了。”

誰都想官運亨通,前提是得能保住性命,趙寅也無可奈何,須臾,他道:“百官之中,以六部尚書為首,若是你們六部管轄無人有意見,倒不如聯名上書,去求求皇後親自出馬,這枕邊風吹起來,自然是比我們這些長輩來的輕巧。”

“這倒也是辦法。”有人應和道:“陛下雖然拒絕了太師,可對皇後素來是沒重話的,說不準皇後一說,他就能答應了。”

“可皇後親自說,會不會惹陛下盛怒?”

“他有身孕在身,陛下定不會動他。”

幾個人合計了一下,這等於把宋頌推上風口浪尖,能成便成,不能成……反正總歸要冒著生命危險上朝,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可我們如何見得到皇後?”

“他如今居於養心殿,登基大典在即,明日禮部要去為陛下送龍袍……”

禮部尚書急忙道:“那可不行,此事須得六部同心協力,下官一人怎能勸得動?”

“戶部明日應當也要去報賬目。”

戶部尚書也道:“秦寧如今已經身陷囹圄,他手下士兵需要整合,兵部難道不去向陛下報備?”

“咳。”

幾個人商量之後,誰也沒能跑掉,第二日,幾個人約好了一起去養心殿,禮部派人去內室給厲霄試龍袍,那廂,幾個人魚貫而入了後頭,正在剪花枝的宋頌側頭瞧見,忙道:“陛下在前殿……”

他話沒說完,六個人忽然整齊劃一的行禮跪下:“請皇後與陛下共商朝事。”

宋頌懵了一秒,腦子裡漸漸有了幾分清明,他皺眉道:“此事你們應與陛下商議。”

“煩請皇後請陛下允許,臣等實在是不敢挑釁陛下。”

宋頌頓時笑了:“你們不敢,便要我去挑釁?”

“皇後恕罪。”有人道:“這是為了百官的安全,百官諫言關係到天下社稷,陛下雖有大才,可病情反複,如今朝堂之上大小事情幾乎無人敢出聲,您是陛下的良藥,有您坐鎮,百官方能真的有所為。”

宋頌放下剪刀,道:“後宮不得乾政,我住在養心殿已經是不合規矩。”

“正是因為陛下如此寵愛皇後,臣等方敢請皇後奏請此事。”

“規矩是人定的,陛下非常規帝王,您若是不住養心殿才是不合規矩。”

“正是,皇後大仁,百官牢記,百姓定也念著您的恩德。”

“隻有您在,陛下才可真的坐穩江山呐皇後,若是無您伴君,百官口不敢言,陛下大才如何能夠施展?”

“雖說後宮不能乾政,可您卻是男子,上朝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