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沉默。

商積羽哼笑,“真該讓他看看你真正的樣子。”

書林。

餘意跟在小深身邊一出現,便惹來無數目光,不少人尚不知道究竟,瞧見墨精的身影,大受衝擊,神思恍惚地道:“太大了,太大了,是什麼聖人巨著,才能生出這麼般大的墨精……”

“??瘋了罷,巨著就能生出巨型墨精了麼。聽說這是中了玄梧子的術法呀,沒看長得和餘照祖師一模一樣。”

這個尺寸的墨精,即便在人族也屬高大了,在它的族群中,就更是巨大。

聽說是玄梧子的手筆後,眾人這才露出難怪的神情,“我早就知道,他遲早會弄出這種道術來。嘖嘖,這不研究得還不錯麼,就是……敢拿墨精來試法?他以後不想來書林了嗎?”

得罪了小深主翰,還有轉圜餘地,但要是得罪了墨精,以它們傲氣又記仇的性格,你還能在書林待下去就怪了。

非但是各類弟子看著餘意,那些小墨精同樣冒了出來,圍觀餘意,張大了嘴,無數細碎的聲音掠過耳邊。

很快,就有墨精邁著短腿跑到小深身邊。

餘意眼睜睜看著它,跳上小深的手掌,沿著手臂一路往上,爬到小深的頭頂,表情驚喜,甚至捋了一下身下的頭發,在這個新地方待得很開心——

餘意氣鼓鼓地一伸手指頭,把這隻墨精給彈飛了。

小深:“……”

小深:“好呀,你好的不學,學壞的。”

餘意並不羞愧地低下了頭……

墨精們對餘意這種明明都變大了,還霸占著不讓大家去主翰身上玩一玩的行為表示譴責,最早化形的前輩們更是對其使出了一大群攻絕招:指指點點。

餘意沉默片刻,忽然將劍拔了出來,劍鋒直指。

它仗劍而立,一旦劍出鞘,神情便冷峻無匹。道袍獵獵飄動,末端氤氳,墨畫一般,又活生生的。劍意更有上破九霄,下抵九淵之勢,瑩亮的眼眸,睥睨眾生。

……不愧是餘照祖師所餘之意!

墨精們無聲尖叫著躲進了書架裡。

四周的弟子們也沸騰了,這負劍墨精繼承了餘照祖師的劍意,大家是知道的,但它鮮有需要顯出劍意的時候。而且這放大之後,看得也更清楚了,觀看感都不太一樣。

一時圍過來許多人,餘照祖師身隕道消,卻有石像可睹昔人風采,更有墨精,能一觀其劍啊,也是後人之幸呀。

但餘意把墨精們嚇跑了後,很快又收回了劍,繼續玩小深的衣角。

四周響起了整整齊齊的歎氣聲……

“散了散了,沒見過墨精麼!”小深趕螃蟹一般揮了揮手。

此時道彌也抱著一大堆書氣喘籲籲地出來了,他最近卯起來看書,時常是一動不動,此時一眼看到餘意,“謔!這就是玄梧子那術法的效果啊?”

他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這下子可不能往小深哥身上爬了,“餘意還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啊,不對,應該是黑芝麻開花,哈哈哈哈。”

可惜,餘意麵無表情,不是很能領會道彌的幽默。

道彌在心底鄙視,你們聽小深哥念詩時可不是這副麵孔。

“這又是你找的麼。”小深翻了一下道彌那些書。

道彌點頭,“是呀,小深哥,我求你了,我這裡幫你檢索,你也好生看看書吧。”

“我看了呀,我還找到□□術,適合你。”小深說道,上次道彌和他說想學幻術,他覺得道彌不適合就拒絕了,但回過頭來,也以自己的想法,找了覺得適合道彌的書,“那書不好拿,我抄下來了。你看看。”

小深從案頭拿下來一本冊子。

隨著小深對羽陵也熟悉起來,道彌早沒時刻跟著他了,還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找的,還抄寫了!

“多謝小深哥。”道彌受寵若驚地接過冊子翻開,映入眼簾就是小深那奇醜無比的字,不禁長長“唔”了一聲後,才仔細去看內容。

才看了兩行,道彌就會心一笑。

龍族是水族之長,羽族之長則是鳳凰,就像很多水族喜歡自稱有真龍血脈一樣,羽族也喜歡攀附鳳凰。

鳳凰性烈而高傲,上古時期在修真界極為張狂,卻也因此惹怒許多大能者。

爭鬥之下數量銳減,為修生養息,也不知都隱居在何地了,行跡消失比龍族還早。甚至有傳言說它們其實和龍族一樣,悉數離開此界了。

這道術前頭,就提及了此乃鳳凰之術,很像一些羽族大言不慚地表示:我們這道法是根據上古鳳凰族的術法獲得靈感創造出來的哦,或者說這是鳳凰傳給某某,某某再傳給……最後傳給我們,十八道倒手後還剩下三分精髓。

反正花樣很多,但沒有龍族的故事那麼繁雜,大約也是顧忌鳳凰族不一定和龍族一樣都不在了,倘若計較起來怎麼辦。

本以為一樣的套路,可越後看,道彌神情就越驚駭,看了幾頁,忍不住喃喃道:“這火羽之術,如此宏秘精粹,我真要相信和鳳凰有幾分關係了……”

他修為雖然尚淺,但好歹也世代住在羽陵,眼光不錯,看得出其價值。

“本來就有。”小深理所當然地說道。

很早之前龍鳳兩族關係是很不錯的,而且以龍族的審美廣泛,當然也有過聯姻,甚至據說龍鳳夫妻合至力為一,在一起時人莫能擋。隻是兩族都不一般,鳳凰還尤其高傲,要配成對的幾率其實很低。即使知道這一點,也並沒有很多龍鳳為此在一起。

反正言歸正傳,小深對鳳族的源流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可是,我從來未見過這術法啊。”道彌細想之下,宗內似乎從未有人練過這術法,還是說他孤陋寡聞了,“小深哥你從哪裡找到的?”

“就特彆裡頭,我翻了一圈。”小深道,“怎麼,沒人練?這麼不識貨麼。”

“沒……可能是我太年輕吧。”道彌撓撓頭,書林的典籍越往內間越深奧,其中內情他也月不了解。

書林一環又一環,尋常弟子沒有主翰允許,都不得進去太深。有些道法,還是由宗主親賜給合適的高階弟子。

所以說這一本既然出自書林深處,難怪不尋常,要不是小深哥撿出來,他不知道何年何月,甚至有沒有機會能得到!

道彌想通這一點,就更加感激小深了,這絕對是好東西啊,“小深哥……你對我太好了嗚嗚。”

“你怎麼還哭了,你哭起來真難聽!”小深嚇了一跳。

道彌:“……”

雖然是公認的難聽,但也沒必要說出來吧。

小深隨意地道:“你彆哭了!我就是看你找書也找得很辛苦。”

雖說一開始小深打定主意,占領羽陵宗後不能留這隻八哥,但是隨著相處下來,他對道彌在有點煩之餘,也產生了認可,甚至覺得道彌乾活也比較麻利。

可以說,謝枯榮以後那龍宮總管最大的競爭者就是道彌了!

希望謝枯榮能繼續努力,彆落後了!

“我隻是做了一點點工作而已……”道彌深深感動了,小深哥真是麵冷心熱,他原先還有些彆扭,現在卻是主動吟起了雲自然真人的詩,“長念人心便如水,你我友情萬丈深!”

小深哥果然微微頷首,認為道彌這一句引用得恰到好處。

道彌將冊子貼身收了起來,決定回去就要練起來。

過段時間就是門內小比了,外門弟子也可以參加,優勝者是會有各類獎品激勵的。就像玄梧子當初那個白海砂一樣。

他剛收好,就聽見書林內一片抽氣聲,轉頭看去,原來是師叔祖來了。

大家猶猶豫豫地給商積羽行禮問好,至於為什麼是猶猶豫豫?

“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知道啊,很難說吧。”

“先問個好吧,以免萬一!”

商積羽走到近前,眾人卻見主翰沒有以前那麼熱情了,甚至是很冷淡,“你怎麼來了?”

“幫你看看書,不好麼。”商積羽反問道,又瞥了餘意一眼。

他這麼說,小深就不太好意思了,羞澀地從道彌那裡搬了一大半給他,“抓緊看!”

商積羽:“……”

商積羽:“你倒是不客氣。”

他自覺灑脫得很,越想越不爽快,索性親自過來了。好在這次,墨精沒有那樣放肆了,隻是跟在小深身側而已。

小深莫名其妙,“人族真奇怪,明明是你主動要求的。”

餘意也點點頭,隻是腦袋一點點,下巴就不知不覺放到了小深的肩膀上。

商積羽心中冷笑,“他”也就罷了,這黑餘照竟也高他一等。他摸一下小深的手,還有交換條件,它倒是放肆得很。

但是他又不太想就此出手,便宜了“他”。次次都是自己落了不好……

真是煩。

玄梧子徹夜沉浸在術法研究的海洋中,才覺兩眼微酸,揉了揉眼睛,走到外間,準備喝點茶水,再繼續。

隻見師叔祖竟也在,毫無意外,和主翰在一起。

玄梧子小跑上前問好:“小深哥,師叔祖……”

商積羽漠然側臉,瞥見玄梧子,伸手把他給彈飛了。

玄梧子:????

玄梧子哭出聲來。

小深:“……”

餘意:“…………”

……

商積羽心下不爽,極為狂躁。

在書林呆了半日而已,那陰鬱低沉的氣場就嚇得好些門人心思不寧,不敢待在此間看書了。

而且他還不止來一天,從此便老來,時不時還能聽到他和主翰拌嘴,偶爾響起玄梧子的哭聲。

大家叫苦不迭,也不知道這倆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看起來時好時壞的,那玄梧子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幸好,這個時候師叔祖被宗主給叫走了,總算還大家一片安寧。

這日七八名新入宗的弟子,來了書林,其中就有那日和小深相識的疏風。他們進來就左顧右盼,瞧見小深伏案看書,高大的負劍墨精在給他磨墨,道彌也站在旁邊說些什麼。幾人互相低語,走上前去。

“主翰。”疏風鬥膽搭訕小深。

“是你啊。”小深也認出了疏風,還有他那幾個夥伴,畢竟這幾個,都可以算他新娘也可以不算,這叫龍的新娘。

往他們身後一看,卻無他人了,“怎麼這次沒有管事跟著你們。”

疏風露出一點笑意,“我們幾個都入了攖寧境,各自拜師,已不住在碬磨院了,來這裡也是師哥、師姐帶著的。”

能夠這麼快入攖寧境,絕對都是根骨絕佳之輩了,可以想象若乾年後,他們就是羽陵宗的中流砥柱。

小深隨意點了點頭。

“不瞞您說,我們對您的風姿、才學十分仰慕,自上次承主翰救命之恩,不敢忘懷,今次除了再次道謝,也是希望在剛踏入修仙途後,能得到您這樣一位前輩的些許教誨!”疏風認真地道。

道彌在心底琢磨,這應該是客套話吧,我們小深哥風姿行,才學嘛……自己看到墨精後幻想的吧。

小深也很茫然:“教誨什麼?”

他連教誨這個詞還是前天在《人族常用詞源流辭典》上學會的。他也聽道彌說過,曆來主翰是半師,提點教導眾弟子都是常事。隻是他上任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來討教誨……

疏風立刻道:“都可以,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修行悟道!”

他的同伴,或者說一位師姐,也抓住機會插話:“先生掌管書林,能否啟示弟子,道與術之間的關係!”

修真者修道,也煉術,以道馭術。

對剛入門的弟子來說,這二者的本源卻會讓他們有些迷茫,畢竟各種眼花繚亂的道法、術法那麼多,似乎每一項都很重要。

“這個啊。”小深仰臉想了想,“當然是練術之前先立道,要修術法,功夫還在後頭呢。”

小深講了幾句大白話,疏風一行人卻是臉色也沒變,沒有如道彌所想那樣,崇拜對象幻滅,甚至奉為至寶,“主翰一席話,真是提玄勾要,意味深長,令我等豁然開朗!”

道彌也暗暗點頭,小深哥確實厲害,說的雖然是大白話,但十分精準,畢竟是能以幻術跨境挑戰的人。這些弟子都是天賦異稟之輩,大約能從中受益匪淺。

“道在術先,術在法外。受教了!”那提問的女弟子也靦腆道謝,並提煉了小深話中意思,“我回去定然要抄寫在案頭,時時提醒自己。”

疏風卻是不滿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能篡改主翰的話,主翰說的分明是‘練術之前要先立道,要修術法,功夫還在後頭呢’!”

女弟子一愣,立刻道:“不錯,是我錯了,擅自更改,反失了精意,我一定一個字不改抄寫下來!”

道彌:“…………”

這些人什麼毛病,明明總結得挺好,他剛才甚至覺得這幾句可以宣傳出去,一洗小深哥的名聲,他們又是做什麼?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疏風仿佛知道他的疑惑一般,對他一笑,說道:“我們這些日子,聽過一些所謂主翰不通文墨的傳言,但我們是半點不信的。這不但和管事所說墨精認主的傳統相悖,也和我們所見到的主翰相悖。”

在這些弟子眼裡,小深完全擔當得起主翰這個職位!

如果說商積羽是小深的海上月,那小深就是他們的山巔雪了,頭一次見到他,就是仰視的,被救了後更是折服。

先入為主,加上種種巧合,他們就願意把小深往好了想,私底下都討論了很多次。

剛才小深的一席話,也更加深了他們的念頭,愈發覺主翰是妙人,不同俗流。

“主翰明明能說出這樣精要之言,所謂的不通文墨,隻是不拘一格罷了,難道非要咬文嚼字,才顯出千年底蘊麼?書寫出來,話說出來,不就是讓人理解的。”疏風歎服道,“可惜有些人,不理解主翰,大俗即是大雅,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其他人紛紛點頭,又補充了幾句,將小深無限拔高,表示主翰逼人念雲自然真人的詩,一定也是想讓他們悟道而已,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就都覺得能理解,甚至願意追隨其後。

最後才深深一禮,不好意思道:“弟子擅自解讀,主翰莫怪。”

道彌對這一番解說,著實是目瞪口呆,這些就是我們羽陵宗未來的中流砥柱?

這些人的想象力讓他久久不能回神,但仔細一想,還自有一番圓全邏輯的,要不是他全程見證,真要相信了……不禁看向小深哥,你到底對羽陵宗的幼苗們做了什麼呀。

隻見小深也有些意外,似乎還琢磨了一下這黑白顛倒的解讀,才說:“……哦,沒事,也可以。”

道彌:“………………”

小深哥你什麼情況自己不知道麼,什麼叫也可以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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