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鍋縣的城門外,一群挑夫抱著鬥笠隨意靠牆站著, 在等活。
“師傅, 勞駕問一下。”少年上前, 對一名挑夫拱手道,少年頭戴細絹製成的幅巾,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吳家村要怎麼走?”
挑夫看他一眼, 又一個要去吳家村的, 他最煩問路的, 沒錢賺還要浪費口舌, 於是隨手一指:“往那方向一直走便是。”
少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那根本不是一條路。
跟在後頭的書童道:“少爺, 咱彆聽他的,換個人問。”
指路的挑夫抱住自己的扁擔:“愛信不信。”
少年又道:“我沒有東西要挑,不知領路的活計師傅接不接?我按擔東西的價錢給師傅算。”
挑夫一聽, 立刻來了神采:“當真?去趟吳家村可要按半天的銀錢算。”
“半天就半天。”少年拿出一小串銅錢,“這裡是五十文, 等你領我到了吳家村, 另外再給你一百文如何?”
挑夫心下盤算,他平常一日能賺兩百多文,去吳家村一趟來回不用半日, 回來興許還能再接到活,這筆生意雖然不賺但也不虧,不過這段路不用挑東西, 也算小賺了一些。
“成。”挑夫爽快答應,接過了少年的銅錢。
“少爺,咱們多問幾個人也一樣能找到路,何必喊他帶?還得給錢。”書童背著他們僅有的一點行李跟在少年身後道。
他們來自江流名門,桐湖邱氏。
邱家也是五大士族之一,但與其他幾個以仕途為上的士族不同,邱氏在商業上很有一番建樹,族內棄仕從商的不在少數。
而且族內有規矩,凡年滿十五者,不論正氣品階,都要外出遊商兩年作為曆練。
“少爺,您外出曆練帶的盤纏本來就不多,咱還沒想好要做什麼呢,你得省著點花錢。”書童又道。
少年接過書童身上的一個包裹,自己背上後道:“這裡的挑夫一天大約能賺兩百多文,聽說縣城到吳家村來回不用半日,給兩百文太多,一百文人家不見得肯走,一百五十文不多不少,你看我都是算著用錢的,多省。”
“可我們也不一定要挑夫帶路啊。”書童道,他還是心疼那些錢。
少年一把勾住他脖子道:“這你就不懂了,挑夫走南闖北對路最熟悉,如果我們自己走,不但要常常詢問,還可能走冤枉路,浪費時間不劃算的。你少爺我還有生意要做,不能浪費時間。”
“你有什麼生意做呀。”書童嘟囔。他家少爺從江流的家裡出來後一路吃喝玩樂,實在沒錢了就賣兩幅字畫,或給人寫封信,說好了遊商,也沒見正經做買賣。
“嘻嘻。”少爺露出標誌性的陽光笑容,“快走,到了就知道了。”
書童:……
挑夫果然認路,帶他們抄小道,清晨出發,陽光剛剛旺盛起來便要到了。
“小公子,前頭拐個彎便是吳家村了,您也是來找童田畯的吧,近日來拜訪他的人可多了。”挑夫道。
那日天地異象,雖然大多數九鄉一村之外的人感受不到,但各地總有高品階者,消息不脛而走。農事革新是大事,不論盛世還是亂世,糧食總是重要的。許多人聽說了這裡有提高產量的好法子,自然前仆後繼地趕來。
“哦?那他肯定很忙。”少年道。
“那倒不一定。”挑夫搖頭,“聽說童田畯一直閉門謝客,不怎麼見人,其實你要學那種田之法,九鄉一村都能學到,不見得要去拜訪童田畯。”
“其他人那兒學到的終歸是二手貨,還是要拜訪一下祖師爺才好。”少年道。
他們順著路拐了個灣,前麵果然有許多屋子,還有一塊草地,上頭竟然是許多豬。
“那裡怎麼有那麼多豬。”書童問。
“哦,童田畯說豬要放出來多走走,肉才香。你們看到那邊那頭虎崽子了嗎?它是童田畯的寵物,很聰明,還會幫村裡的小孩一起放豬。”挑夫指著不遠處趴在草地上曬太陽的小老虎道。
“有趣,這位童田畯果然是個妙人。”少年摸摸下巴。
挑夫把他們帶到村口,少年便給了他剩下的一百文,挑夫帶著錢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少爺,我去問問童田畯住哪兒。”書童道。
“等等,”少年叫住他,又摸出一些錢,“你去村裡收隻雞,請人幫咱們烤了。”
“啊?”書童不解。
“童田畯不是不愛見人麼,咱們先跟他的愛寵拉拉關係,也許就能見到了。”少年道。
書童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少爺為什麼一定要見童田畯,但這個主意聽起來還算靠譜,便什麼也沒多嘴,拿著錢去了。
今天負責放豬的是村裡兩個半大少年和小老虎,兩個少年兢兢業業地看著豬,小老虎百無聊賴趴在草坪上曬太陽,如果哪隻豬不聽話,一道正氣打過去,效果立竿見影。
不過……小老虎換了個姿勢,這些豬真的沒出息,被它教訓過幾次後全都乖得不得了,早上排隊出欄,到點排隊回去,就算放牧的人不看著,也絕不踏出牧區半步,真是無聊透了,還不如回去批奏折。
“咪咪,早上好呀。”
好像有人在跟它說話,小老虎施舍了一點餘光過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帶著細絹幅巾,看起來有點傻。
“咪咪,你喜歡曬太陽嗎?”
這人以為朕是貓嗎?
小老虎轉頭,換了個方向。
它一轉頭,目光恰好投向了那些豬,快樂打滾的小豬們猛然感受到來自老虎的注視,屁|股一緊,連滾也不敢打了。
“咪咪,你多大了?給我摸摸吧。”少年伸出了手。
“啊!”一聲慘叫。
放豬的兩個少年尋聲看去,隻見一個陌生的少年捂著臉又跳又叫。
小老虎舔舔爪子,優雅地起身,打算換個地方繼續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