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冉今天叫她來肯定不止說這些,楚霜自認他們沒有這樣深厚的交情。
“那天在巡撫府夜宴,童某注意到一件事,望楚小姐能給童某解惑。”童冉道。“童大人請講。”
“童某在金河監辦了棉花廠,並製作大量普通百姓也可買得起的廉價棉布,但來楚州府後童某發現,這裡的百姓穿棉布的很少,反倒是夜宴當天所來,高門大戶女眷多是穿的棉織布料。此外,童某也注意到,姑娘和令堂並未穿。”童冉道。
楚霜又抿一口茶,而後嗓音清澈地道:“大人製棉布本是善舉,可您頗得陛下賞識,連帶您的棉布也成了各家炫耀的資本。您的棉花廠產量雖大,卻也是一點不禁這麼多人家搶的,如今一匹棉布的價格已經是您賣出來的一百甚至兩三百倍。
“大人做了許多措施限製大戶人家大量購買,可允許楚霜說一句實話,這些人家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就算是從買到了棉布的平民百姓那裡收購,也能讓普通百姓沒有一匹布可用。
“這些布買回來後,被各家裁縫、繡娘重新剪裁加工,其成果便是大人看到的那些了。此外,那些棉被套、棉花毯也多半是一樣的命運。”
楚霜說完,輕而綿長的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壓在心底許久的話終於有了出口。
童冉沉默。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而且這不是懲罰抬價的黃牛,或者搶奪商品的大戶人家可以解決的。這是市場的反應,即使是朝廷,也不能強逆市場而為。
“容楚霜多嘴一句,”停頓片刻的楚霜又道,“要解決這問題,隻有加大棉布的產量。”
童冉頷首,他同意楚霜所言。
顧嵐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他猜過童冉此行的目的,卻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困守深閨的姑娘能說出這麼多可能當官的也不一定完全清楚明白的道理。
真乃奇女子。顧嵐心裡讚道。
“顧大人,您的目光可否收斂一下?”楚霜又道。
顧嵐臉上又是一紅,移開目光道:“姑娘高見,顧某佩服,故而有些失態了。”
楚霜低笑一聲,沒再說什麼。
“楚姑娘所言甚是,不知道有無興趣親自經營一家棉布廠?”童冉道。如今棉布供不應求是市場需求,他打算擴大供給卻不想把一切都掌握在朝廷手中。
“我?”楚霜一愣,差點失態地咳出來。
她以袖掩唇,頓了好一會兒才道:“童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我出麵開新的棉花廠,您在暗?”
“差不多,但我不乾涉棉布廠的經營,這家廠是你的,你可以用自己的辦法籌集資金,招募工人,我會安排有經驗的工人來幫你,隻要他們自願。”童冉道,“當然,如果你銀錢籌不夠,我可以借你,不收利息。”
他現在有一堆金元寶堆在庫房吃灰,這種不讓錢流通到市場上的行為簡直反人類,童冉時常自我吐槽。若是能借給楚霜做正事,也算能安心一些。
“我需要想一想。”楚霜道,這事太大,她習慣讓自己冷靜兩天再做決定。
“好,兩天後,如果小姐有意合作,同一時間這裡見。”童冉道。
他一口喝完茶,抱起小老虎,示意顧嵐走。珠簾被撩起又放下,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楚霜轉頭,童冉和顧嵐已經下樓離開。
*
望海茶坊往東兩個街口,有一個簡易的茶棚,裡麵各色販夫走卒來來往往,有些喝完茶還要休息一會兒,便三五成群聊起了天。
“你們聽說沒,芋頭村被搶了一姑娘。虯(qiu2)狼山那夥人乾的!”一個長了大胡子的中年人道。
“沒聽說,但我遇見過那夥人,你看我的無名指,就是那夥人剁的。”旁邊一個瘦高男子亮出他左手的斷指道,“那狗娘養的什麼乾不出來?”
“四五年了,我都不敢往芋頭村東麵去。”
“你們這裡的官府不管?”一個外鄉人問。
“嗐,管什麼,孝敬了的。”大胡子中年人道。
“不是來了新巡撫麼?”外鄉人又問,“我還想著童大人來了這裡,也許能謀到差事呢。”
“有屁用,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罷了。”大胡子道。
那外鄉人還想說什麼,街上一陣騷動,好多人都往城門方向張望。外鄉人頓時也好奇起來,他端著茶碗擠出人群,一行人從東城門而來,為首的一身鎧甲,騎著高頭大馬,他身後兩側各有一排拿長矛的士兵,士兵不時驅趕著什麼人。
街邊張望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等到那行人走近,外鄉人才看清,那是被繩子綁住,前後繩子相連成一串的囚犯。
誰啊這些是?外鄉人好奇。
那大胡子中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擠過來了,指著那囚犯中為首的道:“艸!虯狼!”
“是虯狼?”他的話立刻被外鄉人聽見,周圍的百姓們也都聽見了。
“雜碎!”
“狗娘養的,你也有今天!”
人群裡知道他的人似乎不少,一時間各種問候齊出。
顧嵐去了彆處,童冉抱著小老虎從人群後穿行而過。
遊陽的動作挺快啊。童冉心裡暗歎。他摸摸小老虎的毛腦袋道:“昨天回來傳信的人說,土匪窩裡散養了很多雞,我讓他們都送到府裡來給你吃好不好?”
小老虎又大又圓地綠眼睛看看童冉,隨即響亮道:“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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