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咫尺天涯
範高,男(並且據同事們可靠推測還是一名貨真價實的處/男),頻道代碼【003】。
六處的上級當初也不知怎麼想的,給這個皮厚話多的孩子起了這樣富有文藝情趣的化名。真實姓名封鎖在加密檔案裡無人知曉了,這個化名迅速演化為諧音“梵高”。然而文藝巨匠的名諱與本人實在不配,氣質嚴重不符,結果就是在一次執行任務的危急過程中,本組那位一貫風度優雅遊刃有餘美豔大方的女士,在頻道裡化身尖叫雞脫口而出:“死路,前麵你給我的是個死路,出口在哪啊?!彙報路徑,路徑!……你個向日葵!!!路徑!!!”
爆麥了。這個稱呼由此被組長大人欽定為【003】的官方綽號。
【003】:“你才向日葵你全家都是向日葵!老、子、不、叫、向、日、葵!!”
【001】:“小孩兒,好歹你也成年了,二十好幾歲,辦事很快的,你就快要變成向日葵了。”
【003】:“你啥意思?”
組長饒有興味地搭茬:“哪天領導幫你破個處,你不就是了?”
【003】:“……”
【003】:“滾!人家才不要呢!!!”
敢在頻道裡讓上司“滾”,這小子距離被bao菊的懲罰也就為期不遠了。裴逸此時盯著小範的臉,好像這小子臉上當真開出了一大朵舒展鮮豔的葵花。
“你總之也沒法黑了伊利亞那家夥的電腦吧?”裴逸若有所思。
這個確實力有未逮,甚至觸摸不到對方電腦加密係統最外圍的屏障,範高扁著嘴一攤手,就差抱住領導的大長腿,眼巴巴望著。
裴逸半笑不笑:“阿葵,你抱我乾嘛,你盯著我乾嘛?”範小弟立刻表白諂媚的心意:“您好看唄。哎組長,我好歹也是個男的,我這樣含情脈脈盯著您看,您是不是特高興特開心啊?”
漂亮的“舞女”翻個白眼,你倆夠了,差不多行了。“沒太開心,你也算男的?”裴逸冷笑,擺頭一打眼色,“哎你去跟阿澤說說,讓他也多看我幾眼,沒準今晚上就能把我看ying了呢……”
懷抱槍匣正在仰脖喝水的【002】一口水直噴出來噴了小範一臉,臉和耳朵遽然就紅了——你倆神經病夠夠兒的了這個A組沒法待了,就不適合取向正常的男人。
“再瞎扯淡老子繳槍不乾了啊。”【002】沉著臉沒表情,有時候都特怕直視他上司那一雙犀利勾魂的眼睛。
“哦——跟我繳槍?”裴逸溫柔一笑,“繳你的哪杆槍啊?讓我驗驗貨,槍要是好使我就不生氣不neng死你。”
美女憋不住笑趴到裴先生肩膀上,捏著大帥哥的臉笑。狙/擊手先生一臉屈/辱,忿忿然地想要起身走人,剛一直起上身“嘭”就磕在貨梯頂上了。組長大人一臉心疼地趕忙給摸摸頭,“彆啊,我的寶寶彆走”!範小弟捶地爆笑,差點把懷裡的衛星電台給捶掉線了。
葷話講完了言歸正傳,收,一轉眼就回複嚴肅氣氛。
裴逸麵容沉靜,精致的眼睫每一絲都不顫動,嗓音壓到最低:“伊利亞應該也收到燕城那邊返回的消息了,就是我昨天傳遞的那封密電內容,動作就是這麼快。所以……他很可能都知道了,他知道我們這組都在,我也在這條船上。”
組長幾乎是用口型和氣聲講話,完全被外麵機械的隆隆聲掩蓋住,但是聲音越小事兒越大。
“您確定他能這麼快知道?”四人組中唯一的女士扯下假發套,卸個妝,甩出一頭利落的黑發。發梢剪成當下很時髦的不對稱斜肩造型,很帥氣,再用俗不可耐的波浪卷發假發套遮住了,頓時就從時尚T台的咖位淪落到了夜店吧台的檔次,著實可惜了呢。
“就在今天傍晚,伊利亞突然在最高兩個樓層加裝了雙重保安,船上原本沒有露相的伏兵全都動了,在中艙和底艙瘋狂地搜人,甚至開始掀頭等艙了,幾間餐廳都發現他們臨時加裝的竊聽裝置……這樣敏感和鬨騰,他應該都知道了。”裴逸輕聲解釋。
“他在拚命地找我們幾個。”
所有人心裡都閃過同樣的這一句話。
就像先前在沙漠中的行動,也遭遇了中途泄密和不可預料的事故,裴逸早就開始懷疑了,遠方的情報一定會有所泄漏,他們每一步動向,都被對手提前預知,總能先一步金蟬脫殼,屢次逃脫,再一步一步引著他,或者說是逼著他,從巴塞羅那港口一直追蹤到這條大船。雙方皆是有備而來,早晚都要揭破這張臉皮與對手短兵相接。
海上的風已經刮起來了,黑色的猙獰的浪隱在暗夜裡,仿佛靜待那一觸即發的時刻。
這條船無論帶貨是真是假,假若“沙漠之熊”已經在船上嚴陣以待,迎候他二人在撒哈拉沙漠久彆重逢的一戰,那麼,讓並不算局外人的章總也同時知曉他的存在,知道再往前一步就有他這塊絆腳石的存在,應當不是一步壞棋……所以,他在身後留下草灰蛇線,讓章總有機會發現雪茄盒裡被手指揉碎的煙卷,以及衣櫃中的指痕。二舅舅您隻要有所忌憚,下一步該怎麼做,您好自為之啊。
隻有那男人能看懂是他乾的,彆人看見還不一定明白呢。
“沙漠之熊不會真心信任黑發黑眼的掮客,他就是利用章總幫他牽這個買賣,這筆生意太惹眼了他也不方便出手,但這人臨陣很可能過河拆橋甩人下船,他未必樂意付出那至少百分之二十的高額酬勞。這人極其狡詐,從不講信用。”
腿太長不方便,裴逸以半跪半蹲的姿勢,撐在範高小同誌的肩膀上。他在電腦屏幕以及手繪的船艙路線圖上,繪出下一步的行動路徑,以及途中可以利用的掩體、藏身所、各種標誌物……
“阿澤,今晚我倆分頭行動,就走這條路上去。目標人物通常會在此處出現,出現後必須一擊即中絕不能失手。你掩護我,吸引目標入彀,隨後這裡彙合。”裴逸伸手拍了他搭檔的臉,很親昵的。
阿澤無聲地靠近電腦屏幕,事無巨細不敢遺漏,把路徑要點和瑣碎細節全部記下,點點頭。
不講話的【002】先生是平靜安詳的。什麼時候這人不平靜不安詳了,出手一定是一顆滾燙的子彈射穿對手頭顱或心臟,仍然不會留一句廢話。
裴逸再抬眼吩咐:“大花,外圍警戒隨時支援。”
“沒問題,兩位帥哥!”【001】漂亮的女士莞爾一笑,隻是俯身過來默記地圖路徑的時候,長發發尾掃了同伴的臉。
【002】用鼻子輕輕呼氣,想吹開那縷頭發,竟然越呼吸越黏他臉上,萬分不得已,隻能悄悄用手撩走。半邊臉上還有瘀痕,就是剛才某人河東獅子吼潑婦戲精上身,戲演太過了,一掌給他扇出了五根手指印。
簡短的指令,凝神的默記,彼此用眼神交彙,再次陷入沉默,各自一言不發低頭準備衣著裝備……他們也隻有這十幾分鐘碰頭的機會,很快又要分道揚鑣了。
久違的親愛的同事們,永遠都隻活蹦亂跳地活在通話頻道的音軌裡,時不時打個嘴炮、撩個騷,不然這日子就要悶死了。
明亮的月光裹在浪尖上,月色攪動著不安的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