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逃之夭夭
當天兩人回到市區, 再奔赴羅馬機場,是要回國交差了。在迷局的陰影中, 那些尚未解開謎底的藏汙納垢的角落, 他們會回來弄清楚的。
禮帽和絲巾點綴深色正裝,二人腳步生風, 走在明亮的機場大廳。也是頭一回這樣明目張膽地, 在陽光下, 人群聚集的地方,毫無顧忌地公開亮相。
裴組長的行李箱裡, 打包了男友為他手工製作的幾雙皮鞋。他全部都要帶回去, 回家一雙一雙地仔細把玩欣賞, 再把每雙鞋都穿一遍過癮。
“每雙鞋穿倆月, 我輪著寵幸它們,能湊一年不帶重樣兒的。”
裴逸捏著登機牌站在那裡, 開始暢想這種帶有儀式感的小甜蜜, 自顧自地發笑。
他絕非不懂感恩的人, 愛人因為思念他為他做的事, 他很容易就被感動得一塌糊塗,深埋的歉疚就又添了一層。現在看他二舅舅的形象就是頭頂一圈光環的男菩薩,為什麼唯獨對他那麼好、那麼好呢……總怕自己配不上, 怕辜負對方。
章總冷漠著臉回頭打量, 裴小貓冒傻氣的時候, 就是三歲孩子。腳丫子尺寸長了, 怎麼就不長腦子呢。
他湊過去, 麵對眼前的天姿絕色沒忍住,送上悄悄話:“下回跟老子上床,穿上我給你做的鞋。”
“穿那麼多,您還怎麼睡我啊?”裴逸渾不吝地翻個白眼。
“你把西裝皮鞋都穿上,穿好嘍,我就喜歡這麼睡,照樣兒能讓你舒服。”章紹池也笑出幾分邪性。
他當然記得昨夜在酒店房間裡“翻船”了,想擼貓結果隻擼到幾根毛兒。愛人年紀長了,又闊彆五年光陰,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胡鬨。現如今想怎麼睡,真的由不得他了啊,委屈。
章總往傳送帶上丟行李,又包辦了男友所有拎行李的重活兒,全部搞定,最後很颯地一轉身。
挨近小裴,伸開大手罩住頭,揉一揉頭發。
這裡沒有人是三歲孩子了,裴逸身材瘦高挺拔,都快三十歲了還被人揉頭發,當成三歲來寵,誰能忍住不動心、不沉迷這樣的柔情啊?
心裡喜歡得不行,裴逸嘴上嫌棄:流/氓,哥你好煩。
章總一臉冷傲,以他這樣身份和年紀,被年輕漂亮的愛人說他“流/氓”,是在誇他吧?哪天爺們兒要是不跟你流/氓了,一定是哪處器官機能出現嚴重故障或者老化了那就不中用了。
他倆一路走在機場大廳,回頭率極高,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周圍許多旅客回過頭,不由自主地盯著看。
兩位身材皆高大健美的黑發亞裔男人,氣質不太一樣,但都很俊、很帥,並肩走在一起,就是一道亮眼的風景。
人和人之間是否和諧,是要較量氣質氣場的。章總這人平時經常遭遇惡劣風評,“不懂人味兒的活閻王”,唯獨與他的小裴站在一起,肩並著肩玉樹臨風,會有很多人豔羨,認同這是一對神仙眷侶……哪個男人又能忍住不動凡心?誰不向往能有一位真正情投意合的伴侶?他確實渴望完整地擁有對方,等那麼一天。
往候機通道走去,章紹池攬了裴組長的腰,手掌貼在後背,下意識的。
裴逸心裡一直揣著正事,哪怕是上司尚未下達的尚不存在的命令任務。他一路談笑風生,眼波風流婉轉,掃過四下每個角落,尋找著可疑蹤跡——有可能在羅馬機場跟蹤盯防他們的人影。
所以,兩人在機場招搖過市,不是閒逛的。
“看到什麼?”章總警惕地悄聲問他。
“還沒有。”裴逸低聲道,“就是看身後有沒有尾巴。”
他心裡有數,既然已經昭告天下,伴侶之間坦白敞亮地手挽著手,就是再一次把他的愛人暴露在危險陰雲之下。兩人身份都是明牌,無處可藏,他必須對暗處的敵人宣戰:我們都在,你出來交戰吧。
甚至於,他乖巧地陪著章總在斯蒂法諾製鞋工廠流連一天一夜,就隱隱地希望能把某人引出來。鼎鼎大名的斯蒂法諾家族,就是西西裡島老船王的姓氏,江瀚江老板現在掌管的商業帝國。他暗暗地希望,聞到魚腥味兒的老貓能循著他們的腳步跟過來。
對手不走常人路數,好像並不是要躲在暗處喂他一粒狙/擊子彈就殺死他完事,而是跟他藏貓貓呢。他想弄清楚對方要的什麼?
登機口附近,裴逸這時接到報訊,聶妍和範高幾乎同時敲他,喊他。
裴逸被頻道裡聲音震驚了。信號接收不好,他壓住耳機往落地大窗前跑過去。窗外一架飛機正在跑道上加速,噴著氣流飛上藍天……
“什麼?……冷梟跑了?!”
裴逸的表情在幾秒鐘內劇變,牙齒磨出“咯咯”聲響,不相信:“這人在轉監收押的過程中越獄逃脫,就幾分鐘之前?!”
怎麼會這樣,他娘的蠢貨,誰乾的?
章紹池在旁邊聽見了,臉色也慢慢變化,眉頭緊鎖,非常嚴峻。
……
時間回溯到一小時之前,坐落在海岸線外某處小島的羅馬重犯監牢。
這座海上監獄,由石頭配件構築,建築物堅不可摧,而且四麵全部是海,讓囚犯很難越獄逃生。
隻有前來執行公務的渡輪,時常停靠監獄碼頭,荷槍實彈的士兵負責押解每一名重犯。
冷梟雙眼被蒙,長發披散,穿著寬鬆的囚服。隻能看到修直的鼻梁和唇形輪廓,極為安靜。
手腳四肢被鐵環鐵鎖固定在一架鐵床上,就像一頭雄獅被禁錮在轉身都轉不過來的堅固鐵籠裡,再厲害也動彈不得。無論在收監狀態,還是押運轉移途中,冷梟都是被鎖在床上的囚禁狀態。
此人今日要轉運另一地方,由巴黎總部正式收押提審,所以被運上渡船,從小島返回陸地。
士兵全副武裝並且頭戴鋼盔,就沒有注意到,冷梟半握拳的右手,從囚服袖筒裡摸出一根尖細的鋼針狀物。
手腕輕動了幾下,鋼針就靈活地挑開腕鎖。
冷梟突然爆起,手中鋼針橫著刺入身旁士兵的頸部。那人“啊”得捂脖子踉蹌倒地……
另一名警衛驚愕,剛要放低槍口,被冷梟一針紮穿手腕,嚎叫……
轉瞬的幾秒鐘之間,令人難以置信的,冷梟解開了手上腳上的全部腕鎖,製服身邊四名持槍士兵。
一瞬間的突發過程,全部被攝入電梯間的攝像頭,被視頻記錄。逃脫就在電梯間內驚魂的二十秒時間差,手段之乾脆淩厲,讓羅馬分司後來趕至現場的探員們都長了見識,驚駭無語。
冷梟,特情六處中亞A組的前任組長。
可惜人生沒有重新洗牌選擇出身的機會了,許多人會輸在最初的起點。假若他不是通緝犯冷鵠的弟弟,他原本不該、也根本不需要這樣。
冷梟此前執行任務極少失手,包括這次令人瞠目咂舌的逃脫,都堪稱特工密室逃脫的教科書範本。
他原本和北非A組的裴組長一樣年輕而出色,能夠成為六處新一代的王牌。然而,自認為前途無望事業儘毀,轉身投入深淵的縱身一躍也十分堅定,不稀罕回頭。
人生道路確有太多不定的選擇,沒有誰能夠出生時就猜中結局。說不準在哪條岔路口上,眼前浮冰漫漫,白光閃爍,就劃進寒冷黑暗的大洋深處。
……
警鈴大作,大部隊收到警報時候再跑過去察看,已經遲了一步。
電梯間上方的一塊板子被掀,凶犯從上麵脫身,眼前隻剩下四名捂住傷口留血慘叫的倒黴蛋……
“蠢貨!白癡!”裴逸在頻道裡頭一次這樣發飆罵人,“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押解得人犯竟然能讓人跑了?……簡直是一群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