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找到前任【SE-A-004】探員,敲入主頁。
“黃永鋒”這個名字之下,全部的家庭檔案,學曆經曆,行動路線,包括這個年輕人天生右臂殘疾經受特訓的履曆……
黃永鋒的履曆定格在一年多前一次任務,檔案標準“下落不明”。如今結局已明,這人脫離了正義陣線,投入了不知深淺和真麵目的黑暗深淵。
裴逸根據主頁背景照片,一道如鉤的月影,琢磨了半晌,嘗試破解這人的秘密代號。
他輸入“Eclipse”,食。
月食,或者日食。
係統“啪嗒”一聲,成功破解登入。
代號就如其人。黃永鋒就是“月食”,被太陽和地球遮住的,一塊殘缺不全的月影。晦明晦暗,也善惡難辨。
裴逸捂了腦門,閉上眼,在黑夜裡歎息。腦海裡還是不斷晃過身帶殘疾的人,右臂鑲嵌黃色金屬鉤鐮,就像小紅樓外,天邊一彎薄月。然而“黃永鋒”這道月影,在檔案中就此定格,永遠不可能成為天上的一輪滿月了。這就是抉擇的遺憾。
他又調出冷梟的資料頁,在楚總的電腦係統裡順著代碼查詢,很容易就找到。
冷梟,【CA-A-001】,原任的tral Asia中亞A組組長,他們六處潛伏在伊斯坦布爾至莫斯科戰區的一把尖刀,裴逸都聽聞其名。隻是從前沒機會見著活人,不了解對方真名實姓。現在終於相識,卻很遺憾已在敵我陣營,中間隔了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
這人的數據頁麵挺有特色,泛出一層鬼氣陰森的熒光,好像有一副三維立體圖?裴逸眼睛太好使反而不擅長看三維圖,眯細了眼,拉遠了看,終於瞧出那就是一個麵具。
冷梟的秘密代號簡單直白:“Mask”,麵具。
千變萬化的臉,難以捉摸的心,最終都化作人人臉上一副蒼白的假麵。
他和冷梟,都是戴麵具生活了多年的人。麵具已經長在臉上,貿然揭下這張皮,窺見人間天光,都不太適應,誰也琢磨不透誰的心啊。
……
黃永鋒和冷梟的真實身份確認無疑,他們並不是裴組長想要剖根問底的對象。他想到頭痛、百般不解的,是另一位大爺。
裴逸經曆多年特訓與一線征戰,他絕對聰明和精明,知道迂回著搜尋蛛絲馬跡:陳副處最近集中調閱過哪些舊檔?他的上司最近在忙什麼六年前的大案子?
係統裡最近頻繁調閱文檔的痕跡,最終暴露了一串不熟悉的名字,赫然躍入眼簾……
鼠標下拉翻屏的速度越來越慢了,裴逸眉頭緊鎖,表情愈發凝重,都快忘了該走的時間。
字裡行間,挾裹著火星和濃烈硝煙的熱風撲在他臉上,一下子讓他的血黏稠了。血腥氣充斥呼吸道,爆炸聲,耳鼓的轟鳴,rou體殘肢的掙紮呻/吟,仿佛就浮現在眼前……
又一陣更加猛烈的爆破,轟擊,周圍掩蔽物炸裂成粉碎,逃生的車輛在顛簸山路上狂飆,被炸飛掀翻。
“A組彙報,對手有埋伏,撤退,撤!”
“我失去了狙/擊手。
“我、我這裡沒有火力了,很難壓製對手,我們必須想辦法脫身,離開這裡。
“我聽到雷組長的救援聯絡了,不要讓他們來送死,不要進來。行動泄密了,我不需要救援!
“能聽到我說話嗎?……A組還有人活著嗎?!”
……
猩紅色的熱帶季風撲入裴逸的眼眶,讓他的眼也凝了一層血痂。手指有些抖,眼有些痛。
文件裡提及的地點區域,他不太熟,但字裡行間隻用寥寥數語就一筆帶過的場麵,卻又好像很熟。許多人都曾經曆那些驚心動魄又慘痛沉重的場麵。從乾巴巴的文字裡,就能腦補出連篇累牘,炮火連天的場麵。他對那些事感同身受。
屏幕上字字凝血,撞擊他的心。
原來這就是六年前,中亞“褐岩行動”。任務歸來,檔案係統裡多了一串冰冷而悲傷的陣亡探員名單:厲寒江,錢文,南門靜,雷魄,祝行之……
六年前?那時裴組長還不是組長,還沒上一線曆練,常年生活在燕城,沒見過世麵,誰和誰都還不認識。六年前讓MCIA6傷筋動骨的行動挫折,他有所耳聞,但沒人透露細節,他也不認識那些人。
腦內被一縷微弱的光線擊中,他凝視其中一人的名字,歐洲某區行動隊A組的組長及前線指揮聯絡人。
千錘百煉的靈活手指從來沒這麼抖,簡直弱智癡呆啊,把鍵盤都戳出聲音也輸不對那串拚音。他終於敲進去了,輸入 Li Han-jiang。
彎月隱沒在朝霞之間,看不到了,窗外的天都快亮了吧。
裴逸捂住嘴,呼吸靜止,盯著屏幕上的頭像照片,以及長篇的履曆檔案。
他都不需要惡搞小視頻之類的無聊把戲,去要挾連處或者陳處。憑自己之力直接楔進六處的機密係統,挖出這份被時光和灰跡塵封的檔案。
厲寒江,現年應是五十三歲,曾任歐洲某區A組組長兼歐美大區的前線指揮負責人,MCIA6的副處長——竟然與楚珣是同級、同僚。
這人的檔案停留在六年前“褐岩行動”,標注為“身故”,和其餘幾人一樣,都在陣亡名單上。
裴逸盯著檔案裡略微有點年頭的證件照片,無法相信,照片裡的人分明就是他所認識的江瀚!
Li Han-jiang.
Han-jiang.
Jiang Han.
厲寒江就是江瀚,名字倒樁,是同一人確鑿無疑。
江老板和檔案照片上的容貌都沒怎麼變,老了幾歲而已。健身保持得好,看著像普通人四十出頭。
裴逸也全明白了。毫無疑問,六處高層包括連南鈺、陳煥,都知道原歐美大區負責人“厲寒江”就沒死,臉都沒換麼!就因六年前慘痛的行動失利,內部爭執,這人在檔案裡以“身故”的方式,從係統中除名了。
無論主動或被迫,假死或“被假死”,厲寒江解除了職務,遊魂一般滯留在地中海北岸。
為什麼?懷疑厲寒江在這場行動失利中負有失職之責,或者還有更嚴峻的指控、更深層的原因?
裴逸都很佩服這人,果然牛/逼的人物到哪都能發光,臥個底都能在羅馬司順杆兒爬到高層。都不能算是“臥底”,這位江老板,主業應當是做生意,兼職特工,薪水津貼都可以忽略不計,就是玩票的性質。至於六處,這人和六處還有任何關係嗎?係統裡“已故”,沒有這個人了。
裴逸端詳照片,也回憶見過數麵的Mr. Jiang。這老家夥年輕時,一定是一位美男子。
照片中人的臉,跟他自己並不太像?不然以江老板臨陣救他脫困的舉動,可能已經讓他自作多情腦補出血緣關係了。
厲寒江的麵相,是稍長的“國”字臉,眉眼和下巴棱角勾勒出陽剛之態,鼻梁挺直,眼神堅毅,很符合東亞中日韓三國的傳統審美,可以去演個韓劇生死戀。
有點兒章總的意思,和章紹池反而有幾分神似?
這人假若再年輕十歲二十歲,是他的菜,就是他喜歡的一類男人相貌。
然而,厲寒江當初位高權重,作為橫跨歐美大區各個行動的指揮官,一定認識原中亞A組的組長冷梟,認識南歐A組的黃永鋒,認識北美B組的寧非語,認識所有人;還救了他裴組長一命,隨即幾天之後,在監控底下,堂而皇之放走了被囚的冷梟。
這樣的人假若墮入黑暗,從凝視他們的深淵中探出一隻手,暗下殺招,釜底抽薪……這個念頭,讓裴逸不寒而栗。竟然是這樣……
腕表上再次紅星閃動,以簡潔的文字發出指令。
【北非行動,目的地開羅。突發恐襲事件,執行緊急任務,NAF-A組立即集結,12小時內趕赴開羅……】
裴逸沒時間再細想和耽擱了,有點不舍地回頭看了楚總。
他拉住楚珣的手腕揉一揉,小孩兒憋不住心中暗喜的事,就忍不住想要彙報,悄悄湊到耳邊:“老師,告訴你個事,我跟男朋友和好了。還是原來那位,您認識的……我也從小就喜歡他,我也沒換。”
裴逸最終在霍將軍的狙/擊鏡視野裡抽身而走,背影從窗口消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