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貼身男仆(1 / 2)

與敵同眠 香小陌 15874 字 5個月前

Chapter 91. 貼身男仆

裴逸醒過來時腰腿酸痛, 不太舒服。是姿勢不對, 他腿都麻了。

被萬蟻啃噬腳心似的一股酸麻, 讓他難受死了, 雙手還都夠不著, 沒法給自己揉腳, 裴組長花了五分鐘艱難地抖他的小腿肚。

周圍一股**臭氣,好像悶熱天氣裡誰家冰箱壞了,肉臭了。

卡車車廂一晃, 裴逸在大號麻袋裡打挺,隨即就被一隻什麼動物的蹄子戳到金貴的臉,毛茸茸的……他終於知道是什麼肉臭了。

憑借生物鐘的感覺, 他估摸自己昏睡了六七個小時, 橫跨大陸把他運到歐洲的時間也都夠了。他睡得就像獸醫院手術台上,一頭被麻醉得不省人事的大貓。

眼戴黑布罩子, 一雙金屬手套罩住雙手,讓他沒有辦法靈活地動彈手指, 無法打開手銬。

“你真厲害。”裴逸輕聲點讚,對方太了解他。

外麵斷斷續續地有人抽煙和閒聊。操著粗魯口音的當地人, 整理這一車臭氣熏天的麻袋。“那幾袋熊掌, 搬出去!”“豹皮, 兩張!他們付錢了嗎?!”

皮膚上高熱的溫度, 以及四周專屬與某些植被茂盛地區的濕潤的腐氣,已經讓他明白身在何處。

這是政府軍都無力轄製的邊緣村鎮。走私販子使用這些交通工具,沿著崎嶇山路, 在邊境地帶從事各種非法貿易。

把他運輸到這裡的人,就利用了當地無處不在的走私野生動物團夥,打了掩護。

太妙了,連同他這隻活物一起打包裝運,再按照這一行的路數,使小錢賄賂邊防軍警,神不知鬼不覺就繞過關卡……他此時應該是在緬甸的山區密林。

眼前光線一亮,一隻溫潤的手撫摸他的額頭,特意扶起他,喂水。

裴逸咕嘟咕嘟飲驢一樣,喝乾一整瓶水,眼被蒙著總之也看不到:“叔叔?”

他亂喊的。

對方聲音有兩分動情:“彆亂喊。”

裴逸落難被捉了作為階下囚也不妨礙他嘴甜:“那我應當怎麼稱呼您?師叔?……輩分好像不對了,師公?!”

這詞就不太動聽了,叫出了隔輩份的酸腐氣。他耳邊的人聲音醇厚,諄諄誘導:“你可以管我叫爸爸,叫父親。”

裴逸不作聲了,沉默而警惕。

爸爸已經夠多了,真的排不下位置。我是家長們心目中的“國民兒子”嗎,我哪來那麼多爸爸?

“我想撒/尿。”國民好兒子哼哼,“都憋不住了。”

“好,我幫你。”

“我下車解個手唄。”

“我會幫你。”

後脖窩“噗”得再次中招,戳進一根針頭,就是讓他閉嘴彆再囉嗦了。不要妄圖在前輩麵前,耍這份拙劣的心眼……

強效麻醉劑讓裴逸軟綿綿地再次栽倒,眼皮沉重無法支撐。

“你親爸爸棄你於不顧,容忍那些無恥之徒欺負你糟蹋你二十餘年,從今往後再也不會發生。我就會是你的爸爸,我一定替他好好照顧你。”

雷魄捧了裴逸的頭,在汗涔涔的腦門上莊重地親一口,抱進懷裡。

山路崎嶇顛簸,綁架犯就把裴逸一直抱在身前,同坐在肮臟的卡車後廂,不辭辛苦貼身照料,竟還是一臉求之不得萬般享受的表情。

中途不斷調整姿勢,讓小裴睡得更舒服,揉揉手又捏捏腿,穴位全套按摩。

偶爾幫他解開衣領透氣,拎一隻蒲扇吹吹涼風。

還用手沾水,濕潤他乾裂的嘴唇。

最後,這個男人像懷抱一個大號的多啦A夢,抱到最珍惜的寶貝似的,享受溫熱的身軀充盈胸懷。頭一回品嘗這人間的滋味,哪怕是竊來的,也相當滿足。

車廂外的走私販/子嗓音粗野,像某些未開化的猿類咕噥出的喉音,眼神陰測測的,伸手就是要錢。“老子們幫你運了貨,又讓你個活人搭了車嘛,你要給雙份!”

雷組長懶得廢話,外人麵前惜字如金,甩過去一遝錢,講好的車馬費用。

“不要對任何人說見過我。”

長發男人身形修長,不太精致的旅行途中把頭發綁成馬尾辮,衣著再普通也難掩天資與絕色。幾名膚色深重的叢林販子在背後“嘿嘿”笑了幾聲,喉音裡透出猥/瑣,用趔趄的土話交談“是男的麼?”“比人/妖都漂亮”“嗬嗬嗬找他玩玩兒”……

一名販子手腳沒輕沒重,突然搭住雷組長的肩,剛想說“寶貝兒你先彆走”。

這廝在這世上留的最後一句蠢話,就是這句了。

“好啊。”

沉靜委婉的聲音配合了行雲流水毫無瑕疵的轉身掏槍動作。

噗——

一枚血洞出現在那潑皮的眉心,血水沿鼻梁一線劃開臉。

其他幾人驚駭發抖,在轉身逃跑的瞬間,頭顱被無形的什麼東西猛地向前一扯,噗,噗……

林地中間隻剩下三具不能吭氣的卑賤的屍首。正好與那些被盜獵殘殺的動物屍體混在一起,葬身這片深山老林,也算咎由自取。

何況,這種黑吃黑的好戲,雷組長都不是第一次動手了,睫毛都沒抖一下。

莫怪我負天下人,天下誰成全過我?

四周陷入寂靜。烏黑發絲拂過雷組長的唇邊,收槍動作嫻熟優雅,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地上的錢都懶得撿走,不稀罕。這回也不必再廢話叮囑哪個猢猻,不會有任何人走漏他們行蹤。

雷魄略微吃力地扛了小裴組長,男孩子身高腿長,挺累人啊?

這種親密的事情他絕不假手他人,一定親力親為。假若不是一個人實在帶不動太多行李,他可能會把他師哥一起裝麻袋裡打包,扛回來。

裴逸被擺在副駕位,擺成個舒服的睡覺姿勢。

雷魄駕駛卡車,平靜地穿越火線,一頭紮進密林深處,留下一片雜亂泥濘的輪胎印。遠山青煙繚繞,透出神秘、幽遠的力量。

……

……

裴逸在數小時的昏睡中,做了一段美夢。

威尼斯河道,金頂的教堂,奏響的詠歎調,花窗反射出內心深處真實的渴望。他想念並愧對愛人。

他被愛意包裹著,在港灣的暖水中漂浮。纏綿的熱度讓皮膚發抖,尖銳的痛與快意射穿身軀,不斷撩過鼻息的發絲讓夢境增添幾分說不清的旖旎……

眼前風景突然變了。濃綠色的山澗,潺潺的溪水。

閣樓茅舍,鄉野人家,桃源深處。

他深愛的男人,陽剛的麵孔突然從白霧中躍出,章紹池緊抱著他,呼喊他名字,聲音穿越呼嘯的山風就在耳畔,目光凝視帶著強烈的怨念。

小裴,你不準離開……

哥哥,對不起。

皮膚微涼,驚醒了神誌,但強大的藥力仍然讓他綿軟,模糊。

眼前許多白衣的奇怪人影,步履匆匆。不會是上天堂了吧?

他好像動物園裡新進來的一隻品種珍稀的猴子,絕對是保護動物,被所有人興致勃勃地圍觀。又好像,被抬到一張雪白無痕的床上,剝guang了衣服,全身各處皆無所遁形,讓他察覺到羞/恥,想要從天頂的強烈光束照射下掙脫束縛,逃離這裡……

“寶貝。”

“裴組長?”

有人溫存地呼喚他,撫摸他的臉,擦拭他汗水淋漓的脖子。新鮮的氧氣撲進鼻翼,驅散恍惚,撐開他的眼。

裴逸大口呼吸,眼前一張清冷的臉,長發垂在他身側。

“小裴,不必害怕,你醒了。”

意識艱難轉動,試圖找回這宿醉斷片兒似的殘破記憶,裴逸被氧氣麵罩扣著,雙眼提溜亂轉。

頭頂光束刺眼,更耀眼的卻是麵前的人,讓他在動彈不得的刹那都不得不承認,驚豔了……

千方百計劫持他的人,容顏俊美,眼含秋水,皮膚細膩得好像半透明的嬰兒白,很難形容那種脫俗和清高。一雙琥珀色瞳仁,褐色漩渦深邃,足以蠱惑人心……這與他之前無數次腦擬的形象截然不同,差太遠了。他當真以為會遇見一位容貌粗獷、發型和胡須炸裂的彪形大漢呢。

裴逸想說話卻發不出聲。

聲帶稍一顫動,喉部那塊肉就撕扯得疼。

他一笑,用口型頑強地打招呼:叔叔。

“不要費力出聲。”雷魄湊近他,“你剛做過手術,需要休息。”

手術?

裴逸試圖撐開眼,尋覓四周,打量自己身體,胳膊腿兒和金貴的手指還在嗎?

他的夢境不是虛幻的,竟是真實的。他好像光著身子躺在手術台,慘白床單上留有斑駁的血跡,地上甚至散落著帶血的紗布!

你們在乾什麼?

你對我做了什麼?

“彆怕,小裴,你終於從苦難中解脫。”雷魄手指自己喉結、耳廓,還有手腕和胸口,很心疼得,“我已經幫你全部去掉,他們為了控製你的人生、禁錮你的身體,對你施/虐所有的刑具,我都幫你去掉了。”

眼神無辜,麵容絕美,一點兒不像是心懷陰惡、虛偽假裝……或者在開一個惡毒玩笑?半透明的皮膚下洇出一層近乎癲狂的興奮與欣然,好像剛剛功德圓滿,做了一件普渡蒼生、悲天憫人、拯救了自家侄兒的大善事!

裴逸:你,什麼?

雷魄說:“你自由了,小裴,我不會禁錮你,我會照料你,讓你重新活過,你隨心所欲的人生。”

微小的金屬零件和鐵盤子發生碰撞,那種聲響清脆微弱,此時卻又驚心動魄。

裴逸陷入驚駭,剛動過手術的喉部不住顫動,我勒個艸,壞事了……

“喉部通話器,耳釘耳機,鎖骨下麵的抗毒血清和抗生素,還有手腕、腳腕上那些……捆綁你的枷鎖,都不存在了,天使是自由的。”雷魄躬身吻他的腦門,眉心、頭頂仿佛騰起一道佛光。

裴逸:你,我,好痛啊——

渾身疼痛,很多刀口,像個癱軟無力的破口袋。

他抓住床單借以確認雙手的存在感,萬幸自己十根手指都還齊全。

恐怕真的被開膛破肚了,在北緬“敵占區”一個鳥不拉屎的山溝裡,落在黑診所的一群無照醫生手裡。這群白大褂,八成就是之前給聞羽腦袋裡塞炸/彈的蠢貨……他當場想要翻著白眼兒從手術台上蹦起來,氣死了,想跟這群混賬拚命。

他失去了全部聯絡、定位裝置。

他這個急需定位的物體,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也如投石入海,即將徹底消失在幽深的叢林。

雙方知己知彼,雷魄知道怎樣讓他“消失”,沒人能找到他們了。

天使是自由的。

你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擺布掌控。

……

裴逸是在臥床養傷期間,若乾天內,大致了解到周圍狀況。

身上那些非爹生娘胎裡帶出來的亂七八糟玩意兒,悉數剔除,留下幾處縫合創口。這回元氣大傷,隻能選擇韜光養晦的策略,心安理得地躺平養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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