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絳, 這個名字對絕大多數國人來說都如雷貫耳, 即使是對不知道他的人, 簡單一句“他是中國乃至亞洲首個第一位在同一領域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的人”就能讓他們升起敬畏之心。
她不由朝岑溪所示的文華山看去,山上鬱鬱蔥蔥,依稀能看見幾棟彆墅的屋頂。
“湯絳的得意學生江世傑也在南大執教,他和他的老師一樣,都專攻生物學。”岑溪看出她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繼續說著關於湯絳的事:“湯絳已經隱退多年, 如果你考進南大, 雖然聽不了湯絳的課, 但是還能聽聽他愛徒的課。”
青年和少女並肩而行, 畫麵美麗融洽, 林蔭大道上往來的行人無不對他們側目而視,他們任一個人走在這裡都會引起矚目, 而1+1的效果不等於2,他們同處一個畫麵時,能夠襯得周圍萬物黯然失色。
“你上次和朋友去爬山,賞到櫻花了嗎?”岑溪說。
“野櫻桃花。”岑念說:“隻看到了幾棵。”
岑溪揚起嘴角,繞到她的身後, 她剛想回頭,雙眼就蒙上了一隻溫熱的大手。
“知道櫻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身後傳來一股溫柔的推力, 岑念不得不在無法視物的情況下向前走去。
“是什麼?”她問。
“愛和希望。”
“……你要讓我看愛和希望?”岑念有些詫異,如果他說是,她可能會懷疑他被哪個油膩的老男人給附了身。
她的耳邊傳來岑溪一聲輕笑。
“不。”他輕聲說:“我想送你一場春天。”
他放下了遮在岑念雙眼的手, 她慢慢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漫天薄粉。
她站在一條寬闊乾淨的瀝青路中央,頭頂繁花似海,遮天蔽日。
道路兩旁粗壯的櫻花樹垂下綴滿櫻花的長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風夾雜著粉白色的花瓣在半空中打旋兒,溫柔地拂過少女搖動的黑發,在少女雪白的肌膚上輕輕觸碰後不舍地彆離。
一個女學生騎著自行車飛速衝向大道儘頭,濺起地上一波粉色浪花。
不知為何,岑念想起了玻璃房中一年四季都在開放的藤蘿瀑布,同樣的壯觀和美麗,她卻從來沒有過此刻的心情。
看著紫色花海的時候,她的心臟像是漏風一樣,灌著玻璃房中晝夜不歇的人造冷風。
現在她依然能感受到風。
是溫暖自然的春風,灌入她心房裡的空缺,溫柔地填補著她心上的裂縫。
“一朵櫻花的花期隻有7天,一個春天隻有89天,人的少年時代可能持續一生,也可能一夜結束。”
岑溪的手指碰上她的額頭,拇指輕輕撫開她皺了一路的眉心。
岑念怔怔地看著他,他沒有笑,可是望著她的目光卻透露著難以察覺的溫柔。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過早長大,你有著潔白的羽翼,不適合這個泥濘。”他說:“你可以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你可以儘情欣賞路邊的人和美景,有朝一日,你會展開翅膀,飛得比任何人都高,但不是現在,不是十六歲。”
岑溪的手離開了她的額頭,他看著她,說:
“如果我需要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來保護,那麼我這二十二年也白過了。”
岑念聞言,知道他已經看破她的心事。
“我不是普通的十六歲少女。”她說。
“我也不是普通的二十二歲青年。”岑溪說。
岑念沉默地看著他,他總是能將她說得啞口無言。
“念念,你相信我嗎?”岑溪問。
岑念沒有立即回答,她定定地看著那雙比大海更深,比夜色更黑的眼眸,他的瞳孔裡映著她的麵孔,她看見自己的眼裡已經有了答案。
“……信。”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你用自己的步調成長。”他目光筆直地看著她,“你信我嗎?”
沉默許久,岑念開口:
“……信。”
岑溪聞言,總算笑了。
“那就彆不開心了。”他伸出手,在她頭頂摸了兩把。
岑念抿著嘴唇沒說話,這張在外人看來有些不開心的臉,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為內心微妙又陌生的情緒不知所措。
上下兩輩子,還沒有人敢揉她的發頂。
也沒有人會這麼認真又耐心地開解她的煩惱。
岑溪是她很多很多體驗上的第一次。
他問她信不信他,這個問題,早在那一曲四手聯彈的時候就已經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