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空氣溫度驟降,岑念皮膚上的熱度仿佛被瞬間卷走, 刺骨的寒意正在侵入。
門外不是真正的世界, 隻有一條兩頭都被封死的空曠走廊, 走廊上除了岑念走出的金屬大門外,僅有一扇門。
那扇門是玻璃的雙開門,上麵像是裹著霧氣,能看到裡麵人影走動卻看不清詳情。
岑念隻要後退一步就能回到熟悉溫暖的玻璃世界。
她熟知的, 沒有傷害的玻璃世界。
可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在指引著她,岑念邁動僵直的雙腳向雙開玻璃大門走去。
她有預感,門裡有著她想要知道的真相。
就像是在阻止她的靠近一樣,隨著她的前進,空氣越來越冷, 岑念覺得連身體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這些異常, 在她推開玻璃大門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仿佛知道已經無法阻擋一樣,痛快地放棄了。
出現在岑念麵前的,是一條雪白的走廊,走廊上有幾個身穿黑色正裝,神情凝重的人互相麵對著沉默。
他們似乎都看不到她, 對她的出現視若無物。
岑念繼續往裡走去,人聲越來越大,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濃的焚香氣味。
走出走廊後,她的眼前豁然開朗, 麵前是偌大的靈堂, 廳內人山人海, 不論男女都穿著深色的衣服。
牆上的白色橫幅上寫著“沉痛哀悼林成周先生”幾個字,林成周,是岑溪外公的名字。
岑念走到靈堂中央,抬頭看著牆上高掛的一張黑白照片,裡麵的中年男人正對著大門,臉上露著意氣風發的微笑。
這是岑念第一次見到林成周的照片,光從照片上,她就能一窺本人的風采,在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他一定有著誌得意滿的人生。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和飛揚的神采都在說明一件事:他有著美好的人生。
在這樣的微笑上前放上白色的菊花,太悲哀了。
白菊花在相片前擺滿一排,祭台上放著十盤瓜果,除此以外,靈堂裡隻有前來祭拜的人群和白色的花圈,無論是房間中央還是祭台,都沒有冰棺或骨灰盒的存在。
一對夫妻從岑念身邊走過,即使他們年輕了幾十歲,岑念也一眼認出他們就是年輕時候的湯老和錢夫人。
“可惜了……”湯老神色悲憫,和夫人一同走出靈堂大門。
這是她一路以來都在聽見的三個字,可惜了。
周圍人的議論聲陸陸續續都在說:太可惜了。
“居然會用這麼激進的方法去證明生命製藥的清白……”
“跳下三千多米的懸崖,至今都沒找到遺體……”
“誰能想到當年的製藥業霸主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生命製藥經曆了這場風波,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地位了……”
麵對周遭與之相關的竊竊私語,跪在祭台前的親屬們一動不動。
岑念看見了依然年輕的林讚等人,除了青年版的林讚和林夫人,以及林家的兩個兒女外,蒲團上還跪著年輕時候的岑筠連。
這時候的他三十歲不到,容貌比現在更為俊美,中年男人的小肚腩和頹廢還沒有找上他,即使胡子拉渣,他的眼中也比現在更有生命力。
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正在後麵唱著聽不清字句的鎮魂曲,伴隨著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聾的敲鑼聲,跪在蒲團上的林讚低下頭,在父親麵前無聲地流著眼淚。
強烈的悲痛扭曲了他的容顏。
岑念在廳內環視一圈,沒有發現林茵和岑溪的存在。
這時候林茵還未去世,她應該就在附近才對。
忽然,一個走進靈堂的身影吸引了岑念注意。
傅顯精神奕奕地走了進來,他和這裡其他來吊唁的賓客一樣,都穿著黑色的西服,但是岑念卻一眼看見了他西服下豔麗的紫紅色的領帶。
那條悶騷的紫紅色領帶,和他眼中暗藏不住的欣喜互相映襯,格外刺眼。
岑念跟著他,看在他在林成周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你怎麼來了?”岑筠連從蒲團上起身,視線在他胸前的紫紅色領帶上一掠而過,神色一沉。
傅顯皮笑肉不笑地說:
“雖然傅家和林家沒有生意往來,但我和家人近年來的頭疼感冒全是吃生命製藥的藥好的,林先生去世,於情於理我都該來吊唁。”
岑筠連看了他一眼:“過來說話。”
岑筠連往岑念來時的那條走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