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一前一後的往林子內走去。
就像剛才那樣,一路上,老婦依舊說個不停。
“若是老朽還活著,真想讓小公子到家中坐坐,請小公子喝杯茶……”
“小公子從小就生的這麼俊,若是長大了,肯定很受那些大家閨秀的歡迎……”
“晚上林子內可能有蛇出沒,小公子走路時可要記得多注意注意。”
自然,陸詔律也依舊像剛才那樣,一句話都沒回。
但老婦不覺得挫敗,依舊一直不停的說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老婦終於停了下來。
老婦在一個被挖開了的墳頭前停下。
隻見墓碑還好好的佇立在原位,但墳頭卻不知被誰給撅了開來,露出了埋在裡麵的木棺。
棺蓋微微的敞開了些許,像是有人從中拿了點什麼離開。
陸詔律臉色變得有些不大好看。
陸詔律凝視著被挖開的墳頭,問:“……盜墓賊?”
老婦搖了搖頭。
老婦緩緩道:“老朽一醒來,就是這副光景了……”
老婦麵色愁苦。
接著,老婦指著微微敞開的棺蓋,說:“若是小公子不介意的話,可否替老朽把棺蓋給蓋上?若是能蓋上,說不定,老朽就能安寧了……”
陸詔律沉默了會,走上前。
他來到了墳頭邊,準備替老婦將棺蓋蓋上。
然而……
就在他即將要準備動手的時候,他在沒看到的方向,站在他身後,笑容和藹可親的老婦,臉色突然變了。
老婦站在陸詔律的身後,陰惻惻的笑。
她的眼珠消失不見,下半個身子直接沒了。
因為她是被腰斬,受以極刑而死的。
老婦迅速的抬起自己那雙蒼白的手,驀地將陸詔律向前推了把。
陸詔律猝不及防,竟就這樣直接被推進了墳頭裡。
而那微微敞開的棺蓋,在陸詔律踏進墳頭內後,迅速的打開,然後將陸詔律吸了進去。
陸詔律就這樣活生生的被關進了棺材裡。
被關進棺材內之後,陸詔律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鬱的血腥氣。
如果隻是一個人的血的話,血腥氣斷然不會這麼濃鬱。
所以,很顯然,他並不是第一個被關進來的。
棺材外,老婦懸浮在半空之中,空洞的雙眼眼也不眨的盯著棺材的方向。
老婦嘻嘻的笑,詭異的笑聲在黑夜之中回蕩。
“嘻嘻嘻嘻……真好騙啊……太好騙了……啊,下一個去騙誰呢?”
陸詔律沉下了臉。
他伸手,試著將棺材蓋推了把,但他沒能推動。
在靈柩和棺蓋的交合處,有一絲絲的縫隙。
夜晚皎潔的月光,便順著這個縫隙,穿透了進來。
順著這絲微不可見的月光,陸詔律隱約的看見,他的腿邊,趴著一個嬰兒。
嬰兒渾身煞氣,麵露著血光,赫然正是一個陰氣極強的死嬰。
接著,隻見那死嬰睜開了雙眼,順著他雙腿的方向,慢慢的朝他胸口的方向爬了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陸詔律終於明白了。
老婦騙人來到這,就是為了養這個死嬰。而至於剛才的那些話,全都是假的,目的隻有一個。
——要他的命。
……
陸詔律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麼將滿嘴謊話的老婦,以及煞氣重重的死嬰給一並除去的。
他隻記得,在除掉那兩隻鬼後,他幾乎快沒了半條命。
死嬰不似一般的鬼物,因為是從出生後沒多久便就死掉的鬼物,所以,死嬰身上的鬼氣極為霸道凶悍。
一隻死嬰,足足可以抵上七隻普通的鬼物。
而要殺掉一隻死嬰,起碼要三個正統天師。
陸詔律初出茅廬,以一己之力將二鬼降伏,雖然的確有一成的實力在其中,但剩下的九成,基本上全是運氣的因素。
陸詔律十分走運的將二鬼除之,回去之後,便就立刻去見了自家師父。
陸詔律十分疑惑:“那隻鬼分明滿口的讓我注意安全,可為何最想要我的命的,卻正是她?她甚至還對弟子說,若是她還活著……”
未等陸詔律說罷,師父將他打斷。
師父慢悠悠的問:“你可知,為何生前敦厚又三年的人,在死後,會變成一個隻想索人性命的惡鬼嗎?”
陸詔律搖頭。
師父回:“因為在死掉的那一瞬間,他們生前的所有記憶,都會一並消失。記憶消失之後,它們的腦子裡,便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殺人。”
陸詔律怔然。
師父話落,聲音一頓。
“不過,還有一種鬼,它會有自己生前的記憶。你現在道行不深,若是遇上這種鬼,一定要記得繞著走。”
陸詔律下意識問:“請問師父,那是什麼鬼?”
師父表情凝重:“……是厲鬼。這種鬼,死前大多極為冤屈,所以,在死後,一般都有著極深的執念。它會永遠的記著害死自己的仇人,除非報仇雪恨,它絕不會輕易的消散。”
陸詔律想也不想:“難道就不能除掉嗎?”
師父:“很難,難於登天。為師修道多年,才終於能一個人勉強的對付一隻厲鬼。按照你的道行,若是碰上了厲鬼,恐怕隻有死路一條。所以,要是當真碰上了,千萬彆硬碰硬,馬上就跑。”
年幼的陸詔律沉默了會,然後乖乖的回了句是。
……
一年後,他遇上了司降。
但他沒跑。
因為一開始他並沒有認出,司降是一隻鬼。
司降那時實力極為強悍,他不止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頂著真身行走,甚至還能隱藏自己身上的鬼氣。
他穿著一身素色袍子走在大街上,除了那出眾到不似真人的俊美容顏之外,其餘的,幾乎與其他的正常人無異。
陸詔律其實是對樣貌不怎麼放在心上的。
不管是自己,還是旁人的。
但大概是因為司降長的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陸詔律沒忍住,回頭看了司降一眼。
這一回頭,陸詔律便就看到了洛陽城內的那些世家公子,上去調戲司降的情景。
陸詔律皺起了眉,神色厭惡。
當然,是對那些世家公子。
然而,還未等陸詔律惡心罷,隻見不遠處的司降,直接伸出手,麵無表情的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司降問:“想死?”
司降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著,慢慢的將對方給舉高。
世家公子的那些護衛見到自己的主子有了危險,立刻持劍上前,準備將司降給架住。
但司降的周身就好像是有了一層隔膜,不管那些護衛如何的向前衝,他們都無法靠近司降。
旁人看不明白,不知道護衛為何無法靠近,但不遠處站著的陸詔律卻是看的明明白白。
將那些護衛擋在外麵的,正是司降身上的鬼氣。
在護衛衝上去的一刹那,磅礴雄渾的鬼氣瞬間將那些護衛們給震開,將司降和那個世家公子圍在了其中。
護衛無法上前,其他人更是不敢靠近。可以說,如果司降想要那個世家公子的命,沒人能夠阻止。
雖然對那世家公子厭惡至極,但師父教導他,絕不能以自身喜物來差彆對待,不論是任何人,皆得一視同仁。
人,必救。鬼,必殺。
因此,雖然厭惡,但陸詔律還是從懷中掏出了符,準備將那名世家公子給救下。
但未料,他才從胸襟前掏出符,還未來得及上前,不遠處的司降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慢慢的回過了頭,朝陸詔律的方向看去。
司降眼神微凝,吐出了一個字。
“滾。”
司降薄唇微掀,不過短短的一個字,便就瞬間將陸詔律給震懵了。
陸詔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腦子裡已是一片空白。
陸詔律懵了。
陸詔律呆站了許久,才終於回過了神來。這個時候,司降早已離開,那個世家公子也早被那些忠心耿耿的護衛們給抬了回去。
對,是抬回去的。
據說司降在將他放下之後,這名世家公子直接被嚇傻,暈了過去。
不止如此。
據說,後來那世家公子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才終於睜開眼醒了過來,但人雖然是醒來了,可整個人卻直接的傻了。
人整個傻了,彆說是再到路上調戲美人,現在就是出門,也得讓小廝們扶著走。
對此,街上的百姓紛紛稱大塊人心。
但陸詔律的心緒卻是無比的複雜。
因為剛才的那隻鬼……似乎就是師父嘴裡說的,他絕對惹不起的厲鬼。
而且,好像還不是一般的厲鬼。
在陸詔律的心中,鬼物若要出手,勢必會取其對方的性命。若是厲鬼,則更甚。
但剛才的那隻厲鬼,卻隻是讓那名世家公子癡傻了罷了。
想到此,陸詔律的心下便就複雜難懂。
……
陸詔律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那隻厲鬼了。可沒想到,兩個月之後,他竟在一個詩會上又見到了他。
見到司降,陸詔律當即詫異又震驚的站起了身,問:“是你!你竟然——”
看著陸詔律驚愕失色的模樣,司降挑了挑眉,神色冷漠。
司降漫不經心的掃了他一眼,然後立刻便就興致缺缺的收回了視線。
倒是詩會上的其中一人不解的問:“咦,你認識司兄?”
陸詔律聞聲,蹙眉反問:“……司……兄?”
對方頷首,微笑:“這是司兄,雖然不大愛說話,但是才氣過人,令在下十分敬佩。”
陸詔律錯愕不及。
陸詔律表情微妙:“……才氣過人?”
對方再次點頭,將一副字帖掏了出來,獻寶似的擺在了陸詔律的麵前。
隻聽那人驕傲道:“這都是司兄曾對過的詩,在下覺得對句巧妙,便都給記下來了。”
陸詔律眉頭緊擰,完全難以置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