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隻爪爪(1 / 2)

老婆的量詞是一隻 嚴午 46716 字 5個月前

第五十八隻爪爪

沈淩不會跳舞。

儘管她出席過許許多多的舞會或宴席, 見過這個世界上所有位於“頂層”的東西——

但在祭司的眼裡,那都是一個個笑容奇怪的備選仆人。

她穿著厚重的祭司服被簇擁在某把隱秘高貴的椅子上,瞥著會場下方的小人們隨著樂曲轉來轉去, 向她展示腿和胳膊, 向她展示美貌或帥氣,向她展示最得體的一麵……

沈淩可認不出什麼頂級名牌的舞裙, 什麼價值千金的鞋子,什麼設計精美的首飾, 什麼明星什麼名媛——她往往會開始無聊得揉眼睛,那些轉來轉去的小人讓她想起了那些戳不動又咬不動的昂貴擺件,甚至她連伸爪子碰碰都不行。

因為一碰就碎啊。

無聊, 不好玩。

在這些場合裡, 祭司的職責隻有端坐在某把椅子上, 安靜接受低等生物們崇敬的目光。

她不是供人賞玩的展示品, 不需要展示美貌、舞姿或智慧。

那些人拚命展示的目的都是為了央求她的賜福——祭司是個代表教團、代表奇跡的符號。

……不過, 這一場又一場華美盛大的宴席中,倒的確沒有小人會主動邀請她跳一支舞。

而且還是個可以戳可以咬用爪子碰也碰不壞的存在——哦, 他在祭司大人的心裡早就被封為“第一仆人”,所以也不算什麼莫名其妙的小人了。

“我真的不會跳舞。”

不再是端坐在某把掩於簾後的椅子上, 而是根本就毫無姿態地趴在邀請對象身上, 手腳全都暴露在對方視線裡——沒心沒肺的祭司難得感覺到了一絲窘迫。

她試圖坐直,想把爪子好好擺在膝蓋上。

薛謹再次傾身,扯過毯子把這姑娘晃出來的腳裹住。

裹好後, 他很自然地又揉了揉她不安抖動的耳朵——畢竟這近在咫尺,毛茸茸愛好者很難對緊貼襯衫口袋抖動的毛耳朵矜持。

沈淩:……

坐直後,就會順勢把阿謹的手甩下去。

阿謹每次摸我頭都是被動甩開後就不摸了。

而且他一邊摸我頭一邊揉我耳朵的機會很少很少。

阿謹基本不怎麼揉我耳朵,隻有在我快要睡著或被帽子卡疼的時候稍微揉一會兒。

……唔。

祭司大人迅速放棄了端正坐相。

她繼續享受著揉耳朵, 而那點窘迫很快就轉化成了理直氣壯往他懷裡埋臉的借口。

“我沒有學過……我隻是見過彆人跳,但不知道具體怎麼跳。隻是一邊轉圈圈一邊揮爪子玩不算跳舞吧?”

薛謹失笑。

“如果那是你發明的舞蹈,淩淩,我想它就是一種舞。我很樂意欣賞這種舞蹈,但是要雙人配合可能有點困難。”

沈淩:唯一會的舞被否決了。

她調轉矛頭:“那你就會很多舞嘍?”

“隻是一點點。”他的答複聽不出什麼端倪,“我的工作讓我不得不去過很多地方,而工作時的基本要求是融入任何場合。”

如果能夠在F國大革命前夕的皇宮裡通過尼龍吊繩直接獵殺國王旁邊的魔物;如果能夠在E國憲章運動前夕的國會晚宴裡用麻|醉|槍擊暈桌下的魔物——那似乎的確不需要去學什麼嚴謹刻板的小步舞,或者繁瑣多變的宮廷舞——也不需要混進人群中了。

不是所有的魔物都能被關在獵場中大肆剿滅,一旦它們混入人群開始吞噬靈魂,獵殺必須隱秘而小心。

那個時候,“暗殺”就是獵魔世界人人避之的苦活,隻有“不敢與魔物近距離拚殺”的狙|擊|手職介會去接這種任務。

……不過那個時代還沒有尼龍繩,滑索吊鉤也隻能自己做,這讓狙|擊|手職介的獵魔人苦不堪言。

暗殺在人類沒有發明狙|擊|槍之前一直是個純考驗技術經驗的精密活,融入場合並完美削減自己的氣息意味著你必須掌握任意場合的任意技能。

而用慣了古老的十|字|弩和各種能藏進鞋底或袖口的刀片後,再要去適應那些現代化高精度的狙|擊槍,更是苦不堪言。

不僅如此,好不容易捱到了現代,脫離了那些太過繁瑣古板的舞蹈和宴會,工作完畢後還會被幾乎所有遭遇的人類提問——

“哎,你是不是在cos那個什麼刺O信條?”

……比起“我的的確確參與了刺O信條裡所描繪的某些時代並此刻站在便利店裡買促銷牛奶指望和泡麵饅頭的價格加在一起湊滿30打八折”,還是“我隻是個熱愛cos腦筋有點問題小提琴盒裡隻是小提琴而已的年輕人”比較好。

往事不堪回首。

……胃好疼。

“淩淩,如果不是因為工作,我也不會去學習舞蹈。不會跳舞並不是尷尬的事。”他輕飄飄地一筆帶過,“你想學哪一種?”

沈淩斟酌了一會兒。

“那,你教我的時候教簡單一點的舞好不好……就,難度和‘一邊轉圈圈一邊揮爪子’差不多的?”

薛謹:……

他坐直,直接拉過她的手,試圖扶她站起。

“來,跟著我先學幾步,放輕鬆。”

【與此同時,C市的另一邊,某棟地標性建築,頂層天台】

封印著某物的幽深綠水晶懸在半空中。

水晶裡的東西似乎是個半人半物,正扭曲著,發出痛苦至極的嘶吼——兩個隸屬於教團的仆人正低頭用符文工具切割她的尾巴,而漆黑發臭的血與海藻的腥味一點點從水晶裡滴出。

黎敬學站在天台邊緣,微微俯身打量著腳下的C市,沒有理睬後麵那隻低等魔物的掙紮。

“真有意思。”

他若有所思:“這個城市在下雨呢。從我來這裡就開始下雨。姐姐,你說,這是不是……是這個城市抵觸我的表現?”

下一秒,黎敬學便似乎是被自己的假設逗樂了,好笑地搖了搖頭。

沒有城市會抵觸一位祭司的降臨,在教團祭司的指尖,就連“城市”也不過是低等生物。

黎敬雪站在他身後,正履行著職責,為教團總教長撐起雨傘。

但她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怎麼了,姐姐?這不好笑嗎?”

不好笑。

……黎敬雪沒有說出口,之前初見時被他激怒,失了分寸,間接導致失去了搜尋沈淩的領導權——這個苦頭已經足夠她冷靜了。

本屆祭司的任性出逃無疑是錯誤的、需要懲罰的;但她需要接受的是符合規定、公正公平的懲罰,而不是一個滿懷惡意的家夥伺機的報複。

黎敬雪知道黎敬學有多厭惡沈淩——看看吧,他搜尋祭司的第一天就借來了一隻低等肮臟的魔物,讓它滴著發臭的血去追捕沈淩——

他絲毫不在乎這個魔物曾經跨越兩個大陸板塊所獵殺的人類的數字,更不在乎它對祭司生命安全的威脅——雖然沈淩強大到不太可能被魔物威脅,但的確存在著微弱的可能性。

黎敬雪毫不懷疑他這麼做出自惡意。

……她也能大抵明白原因。

——每任祭司都擁有能夠引導教團的強大能力,而沈淩那特殊的體質、與堪稱可怕的運勢操控並不是所有祭司都能共有的東西。

她是個特例,是突然蹦出來的候選者,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祭司”。

而在她之前,被這麼稱呼過的祭司,是黎敬學。

黎敬學是唯一一個被那個結界承認的“正規祭司”,同樣也是唯一一個卸位後沒有死亡,在教團內部反而走到高位的祭司——事實上,在他還是教團的祭司時,就已經真正打入了高層內部。

這曾經是亮眼的成績。

……但在那個彈彈指尖就能賜予一切的沈淩麵前,顯得可笑無比。

“姐姐,雨還在下。”

黎敬學歎息,朝傘外伸出手腕:“我簡直要懷疑這個城市是否真的膽敢——”

他猛地振動了一下手腕,手腕上的紅鈴鐺稍微露出了袖口。

死鈴鐺沒有發出聲響,在總教長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鈴鐺上那層醒目的猩紅色猛地震蕩起來,以向周圍發出一圈聲波般環形波紋的形式,迅速蔓延。

那很像是一滴水在水麵點起的漣漪。

……隻不過這隻死鈴鐺所呈現出的效果更接近於一滴過期的血。

隨著這抹迅速擴散的猩紅色,城市上空持續數天的雨出現了凝滯。

天空上的烏雲並未散去。

但殘留在半空的雨水瞬間被感染成了猩紅的顏色,並化成了血霧般的東西。

血霧悄悄融化在空氣裡。

——當然,在所有人類的眼中,這隻不過是一個毫秒。

雨停了,僅此而已。

黎敬學滿意地收起袖口。

黎敬雪的臉色更難看了一點。

“好啦,姐姐。”

總教長對後方的仆人們招招手:“我想這個城市如今懂得尊重祭司了——把這隻魔物放出來吧,讓她去尋找沈淩。”

“是,大人。”

“是,大人。”

烏雲下,幽深的綠水晶完全開裂。

但它並未折射出美麗的光線,汙血與怨恨瘋狂湧出。

“咕……呃……”

“沈淩。”前任祭司漫步過去,滿意地看到這東西瑟縮了一下——在徹底放出之前緩慢剝奪它的視覺,再割斷它的尾巴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沈淩。你的目標是沈淩。找到她。帶給我。”

水晶內部,半人半魚的魔物嘶啞地鳴叫了一聲,並伸出了第一隻鱗爪。

【與此同時,某處郊外公寓】

獵魔人握著沈淩的手,猛地扭過頭。

他聽見了某種限製被解除的聲音——以及某顆他厭惡的鈴鐺散發出的腐朽味道。

藤紫色的瞳孔迅速調整大小,某種東西在異色的瞳仁深處運作起來,精準且敏銳地穿透了千棟百棟的建築,捕捉到了——

C區最高地標,頂層天台,一顆破裂的暗色綠水晶。

……以及那些隸屬於教團的人。獵人懶得向他們投去一眼。

嗬。

動作挺快。

“阿謹阿謹阿謹!快看快看!快看!”

沈淩順著他扭頭的方向,也好奇地瞅過去。

下一刻,她就甩開了他的手,驚喜地跳下了沙發,歡歡快快撲向窗口——

“雨停啦!下了好多天的雨停啦!可以出去玩了——阿謹阿謹阿謹!真的全部都停了,你來看看!雨停啦!”

她扒在窗台上左看右看,還伸手去外麵揮舞,蹦跳了好一陣。

雖然在家裡也能玩得很開心,但所有小孩一連悶好幾天後看見晴天還是歡欣雀躍的。

薛謹應了一聲,迅速低頭,重新戴上了遮掩用的厚眼鏡。

他的眼睛正穿透了無數混凝土達到了數千米外的場所,如今已經調整到了精密的工作狀態。

而失去眨眼運動、睫毛抖動等等自然的“普通”調整後,他這個狀態的眼睛是無機質且可怖的東西。

……這可不能讓淩淩看見。畢竟她剛剛才發言表示喜歡我的眼睛。

毯子疊好,把書本與報紙放回原位,整理沙發上的抱枕。

走向窗戶,而那裡的沈淩還在興奮地探著腦袋打量。

“淩淩。雨停了嗎?讓我看看。”

鏡片後無機質的眼睛在整個城市的每個角落掃視搜尋起來,並迅速發現了那些潛伏在空氣中的猩紅血霧——它們慢慢轉化成了細小醜陋的魔物,從人類所看不見的空間裂口爬了出來,響應著某顆死鈴鐺的召喚,無頭飄蕩在剛剛雨珠懸浮的位置——

【沈淩。血。】

【沈淩。血。】

【沈淩……】

【撕碎。血。】

【血。好痛。】

許多怨恨而絮絮的低語,傳入了災禍之主的耳朵。

他聽得很清楚。

他聽得太清楚了。

……因為那些怨恨與痛苦爛熟於心。

窗台邊,唯獨視覺與聽覺方麵沒什麼強大天賦的祭司大人歡呼雀躍了好一會兒,察覺到薛謹走近後,急忙回頭看他。

“走吧走吧——阿謹,我們晚飯前出去玩吧!雨終於停啦!”

她對上丈夫厚厚的圓眼鏡,以及有點無奈的笑容。

……哦。

沈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又回頭看看無雨的戶外,再看看自己空空的雙手。

她剛剛撲棱棱轉動的小耳朵,慢慢慢慢呈倒三角狀垂下來。

“雨停啦。”

這是與剛才完全不同的語氣了,高興揮舞的手臂也沮喪地垂回家居服旁。

好玩的“家外麵”,瞬間失去了一切吸引力。

雨停了……就不能跳舞了。

而她甚至一個舞步都沒學會呢。

沈淩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揪了幾下覺得不對勁,於是把自己的衣角換成了對麵丈夫的衣角。

繼續揪。

毛茸茸的飛機耳貼在她金色的小卷毛上。

“雨的確停了。”

耳朵又被輕輕揉了揉,而仆人的話似乎聽不出什麼歎息的成分。

沈淩錯愕地抬頭,發現他正微微垂著臉整理窗台旁的植物——把仙人掌挪到了光照充足的位置,又動了動金色風信子的花盆。

“我想你的確可以在晚飯前出去玩一會兒,淩淩,這幾天難得放晴,我建議你坐車去幾站外的那個廣場,那裡有賣爆米花和烤紅薯的小推車,這個時間點……嗯,蹦蹦床和充氣城堡都是開放的。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那裡玩嗎?”

整理花盆的丈夫聽上去真的沒有任何問題——自然扶正了水培的風信子後,他似乎又不經意地叩起手指,在窗框上敲了敲。

【噤聲。】

【規則。】

——某種比死鈴鐺更強大的東西在整個城市的水麵裡點出了漣漪,每一隻剛剛吞噬了雨滴的猩紅魔物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僅僅是這兩個詞語,一同在它們耳邊回響的,還有鈴鐺輕輕的響聲。

痛苦與怨恨的呻|吟全部消失。

包括之前被召喚來的目的,包括被命令要尋找到的“沈淩”——

它們像畏光的蟲子那樣爬回了空間裂口,不敢在災禍之主的耳目之下呻|吟半句。

薛先生收回輕叩了幾下的手指,聳聳肩,對著妻子笑得溫和而平靜。

“我剛才發現那邊的積雨雲還沒有散——淩淩,我想,今晚大抵還是會有場雨的,不用緊張。去廣場玩幾個小時,晚飯前記得回家就好。我會教你跳舞,放心。”

沈淩覺得剛才好像發生了什麼。

但仙人掌和風信子都平凡普通地待在窗台上。

於是她撓撓頭,把這點古怪拋在腦後,重新開開心心地揮起雙臂:“好耶!”

“那我要去廣場……玩那個充氣城堡和蹦蹦床!然後回來跳舞!”

“嗯。過來,我幫你整理一下出門要穿的衣服。”

【數十分鐘後】

即便雨停,地上的積水還是極為可觀。

為了防止沈淩在踩積水坑玩的時候把自己濺成落湯貓——根據薛媽媽的經驗,這是非常非常非常可能發生的事情——他今天特意給沈淩翻出了一雙稍稍有點根子的圓頭漆皮靴,指望它在沈淩踩水坑是稍微起到一點防雨的作用。

沈淩倒是沒有意見,她似乎特彆喜歡這雙靴子鞋根後鑲著的銀色絲質蝴蝶結,一穿上就蹦躂了好幾下,還興奮表示“阿謹阿謹這個會像翅膀一樣跳起來哎”。

拿著一雙平跟小皮鞋,剛準備叮囑她走路不習慣就換的薛媽媽:……

不愧是平衡力優越的貓科生物,第一次穿高跟鞋就能蹦著玩(。)

這讓他想起沈淩每次用小貓形態玩“大降落”的情形——眼瞅著她從高高的衣櫃撲到床上,本以為這隻沒分寸的小貓會摔進枕頭,卻發現她每次都能正好四隻肉墊向下、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上(。)

薛媽媽默默把平跟小皮鞋放到一邊,彎腰替她係靴子的綁帶。

係好後,他鬆了鬆這個鞋帶結,方便她可以直接踩著靴子脫掉又穿上。

“玩充氣城堡的時候要注意,不要撞到其他小孩。”

“嗯嗯嗯!”

沈淩一連串點完頭才稍稍反應過來,“你為什麼要說其他?”

薛謹沒說話,係完靴子直起身來替她整理裙擺上的薄紗——這是條和她靴子配套的白色|網紗半身裙,隻不過白色外罩網紗直垂到了腳踝,而裡麵打底的隻有一條及膝的小黑裙。

……這條裙子是薛媽媽妥協的產物。

當時沈淩扒在櫥窗旁,對著某條有很多漂亮白紗的蓬蓬裙不停抽氣,表示它“閃閃亮亮的,就是本喵的下一個寶藏”。

而做丈夫的看著那條裙子堪堪遮住臀部的微妙長度,拉著她轉身就走。

現在的社會,究竟是怎麼了。

經過一番拉鋸戰後,沈淩表示隻是想要那層亮晶晶的白紗,薛謹表示裙子長度必須蓋到膝蓋——其實他更想說遮到腳踝,但這樣會顯得過於卑鄙——

最終,沈淩得到了一件網紗遮到腳踝的半身長裙,而薛先生第二天給新衣服過水時才發現,這條裙子很心機地在層層網紗裡藏了一條堪堪遮到膝蓋以上的實心小黑裙,風一吹白花花的小腿隱隱約約,比直接露還過分。

……氣得他兩天沒給沈淩炸小黃魚吃,又在對方不解的詢問目光下忍氣吞聲地表示隻是小黃魚吃光了,兩天後就去買新的。

↑其實氣生沒生都區彆的屑

如今,他把垂至腳踝的薄紗往下拽了又拽,壓了又壓,還是覺得小腿的部位非常明顯。

沈淩還在執著於剛才的問題:“阿謹阿謹,你乾嘛要說其他小孩?我今年一百多歲了,彆把我當小孩!”

薛謹點頭:“你不是說你是從A國的大型魔物養殖基地逃出來的嗎?他們為什麼把你養了一百多年都沒有上稱賣掉?養殖基地為什麼要養一隻魔物一百多年?”

沈淩:“……”

“而且我知道一百多歲的人類不會吵著要去玩充氣城堡,淩淩。”

沈淩:“……”

作為偉大帥氣的祭司,她決定不和這個歲數才她零頭大的低等生物計較。

“我要去玩充氣城堡,還有蹦蹦床。”祭司撅起嘴巴,“不準再把我裙子掖緊拽長了,阿謹幫我把這些過長的紗綁起來。”

薛謹:“……”

“否則我玩蹦蹦床的時候會絆倒的。”

薛謹:“……”

“萬一這層外罩的紗被充氣城堡的什麼地方勾到,我可能會被劃傷。”

“——是因為淩淩非常帥氣偉大,大型魔物養殖基地想把你留得更久一點尋找最高的出價,才會養殖你一百多年。而且我認識好幾個兩百歲以上的家夥,他們一大把年紀還喜歡去脫衣舞俱樂部,所以一百多歲玩充氣城堡一點都不幼稚。”

薛先生一口氣幫她圓完謊,便低聲下氣道:“彆把這層紗綁起來好嗎?”

沈淩看著他,露出高興而又困惑的表情。

“沒錯,沒錯,就是阿謹你說的那樣!那個什麼大型……基地就是因為這個才養殖我一百多年!”

“但是這層紗真的好長,我玩那些項目必須要把它紮起來呀?”

薛謹:……

他看看沈淩沒有雜質的薄荷色眼睛,確認這真的不是伺機報複(。)

比起“妻子的漂亮雙腿不能被人看”的小心思,“孩子會摔著”的母愛再次占據了上峰。

薛媽媽隻能彎腰,牽住外層的薄紗提起,把它繞在裙邊一層層紮起來,最終默默在她裙擺兩側分彆係出了兩隻白色的蝴蝶結。

漂漂亮亮的半身裙立刻變成了漂漂亮亮的過膝裙,黑色裙擺上對稱係著一對白色的蝴蝶結。

沈淩低頭瞅了一眼:“阿謹阿謹,這個裙子還是太長了,過了膝蓋好幾公分呢。”

薛媽媽:……

“這個長度不適合跳呀!跳的時候也可能會帶到這兩邊的蝴蝶結!”

“淩淩,那就去換件方便跳的裙子吧,把這件換下來好嗎?”

“可是你給我買的都是長裙,阿謹。咦,為什麼你總給我買長裙?”

“……淩淩,那就換條褲子去。”

“不要!這個裙子是阿謹新給我買的,我要穿著它出去玩!”

啊,胃好疼。

薛媽媽隻好抖著手把孩子的裙紗往上紮了好幾公分,眼睜睜看著過膝裙變成了及膝裙,又變成了短裙……

沈淩又轉了一圈,確認可以自由跳躍了,這才滿意。

她迅速跑出了家門,並蹦跳著下樓梯。

“淩淩,等等,把你的小挎包背好。確認一下裡麵的物品,錢包,地鐵卡,紙巾……還差什麼嗎?”

“沒有!晚飯前就回來!我去廣場玩啦,阿謹拜拜!”

沈淩回頭衝台階上招招手,看見台階上站在門裡的仆人也揮揮手。

……但是他另一隻手又捂住了胃部。

咦。

“阿謹你想和我一起去廣場玩嗎?”她猜測道,有點慌亂地重新蹦上樓梯,“那我們一起去玩?對不起,我隻是之前沒想到你也喜歡充氣城堡,所以沒有邀請……”

“不。”

捂著胃的仆人凝重地說:“淩淩,回來,我再給你加條秋褲。”

沈淩:……

她扭頭就跑。

“阿謹拜拜拜拜!”

門終於被關上。

薛謹沉默了一會兒,又重新走到窗邊,注視著樓下的出口處。

很快,沈淩就蹦蹦躂躂地跑了出去,鞋跟後鑲著水鑽的銀色蝴蝶結和她貝雷帽上的白色蝴蝶結都像飛舞的小翅膀。

小挎包是她喜歡的布朗熊造型,隻有一點點大,斜斜地搭在用薄紗紮起的蝴蝶結上。

薛謹盯了半晌,直到沈淩跑出了正常人視線能看到的範圍,直到他的眼睛穿透地麵確認她順利刷卡進入了地鐵站,坐上了正確方向的地鐵。

他這才收回視線,離開窗戶。

“現在……九點鐘方向,正往這裡飛速接近……”

漆黑的兜帽遮上,無指手套套緊,重量有些微妙的小提琴盒挎好,又拎起之前薩爾伽留下的某個背包。

空氣中的符文一閃而過,靈魂投影輕盈地拍著翅膀降落在獵人肩頭。

“今天的工作時間是2小時50分鐘,目標是已經捕捉過一次的魔物。我們需要趕在晚飯時間之前回家。”

沒有聲響,羽翼的拍擊回複了他。

薛謹打開窗戶,手向前一撐,迅速把自己的氣息貼入了樓房與樹林之間的陰影裡。

而天空仍未散開的陰雲裡,隱約閃過一抹紫色。

【三分鐘後】

窗戶上又翻回一個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玄關,拿過平底鞋,將其塞進了自己的小提琴盒裡。

薛媽媽:萬一孩子摔了呢,工作完就送過去吧。

【二十分鐘後,小廣場】

沈淩走出了地鐵口。

小廣場果真像薛謹所說的那樣熱鬨——天氣預報預報了整整一周的暴雨提前結束,而這個廣場的排水係統又做得比附近小區好多了,地麵隻剩下了幾個淺淺的積水坑——

大多數的小區居民都選擇來到這裡遛彎散步,而她的目標——蹦蹦床與充氣城堡——正被同樣因為暴雨而憋了數天的小孩子狂熱追捧。

這不是沈淩預測判斷出來的結果,她確確實實看見蹦蹦床與充氣城堡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長到她有點咂舌。

原本換衣服和坐地鐵加在一起也就隻花了幾十分鐘,她還以為自己算是“雨一停就跑過來”的前排成員呢。

兩支隊伍都差不多長,差不多擁擠。

家長牽著小孩,小孩牽著氣球。

其中有一些胖乎乎的小孩另一隻手裡還拿著烤紅薯。

沈淩從左到右打量了一遍,很快就決定買點吃的再來排隊,這樣排隊的時候就可以吃零食了——這個隊伍長度簡直足夠她在排隊時去吃一頓火鍋。

她轉身,來到了廣場另一邊的小吃區。

小小的推車成列排成一排,相隔距離有些淩亂擁擠,推車頂部用白線拴好的黃色小燈泡微微閃爍。

深秋季節的天空本就黑的很快,前幾天一直持續的積雨雲還懸在大家頭頂,所以自然光並不算很強烈,這些小推車投下的燈光已經有了點夜市的味道。

沈淩的食欲被勾起來了,亮起的小黃燈讓她想起了薛謹第一次請她吃的缽缽雞。

……嘶溜。

用力嗅嗅這邊小推車裡爆米花的甜香,用力嗅嗅那邊小推車裡烤紅薯的甜香——沈淩覺得兩種甜都無法舍棄。

於是她打開小挎包,數數錢包裡的零錢。

咦。

今天阿謹給本喵塞的錢有點多啊,足夠買兩份烤紅薯兩份爆米花,再去吃一次火鍋了。

沈淩再次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她站在原地想了想。

……難道阿謹想讓本喵在外麵解決今天晚上的晚飯?他說讓本喵晚飯前回來,其實是希望本喵晚點回來?所以多給了本喵不少錢,怕本喵在外麵餓肚子?

不對啊。

阿謹是不會說這種謊的,他不可能不給本喵做晚飯!

相反,如果讓阿謹知道本喵在晚飯之前買了太多零食,他一定很不讚同!

說不定又會實行懲罰,可能還是雙重懲罰,因為本喵吃了太多零食導致吃不下晚飯,所以桌子上出現了剩菜……他不僅會罰本喵看那些討厭的電影,甚至可能會禁止本喵吃小黃魚……

唔。

“小姐?您想好買什麼了嗎?”

“女娃娃,來塊烤紅薯嘞!”

……唔。

沈淩站在這兩個小推車前,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矛盾。

阿謹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他想讓我在外麵吃晚飯,是不是就可以烤紅薯爆米花各來一份啦?

如果他沒有這個意思,那我買了太多零食,就會錯過晚飯……

沈淩扭著眉毛繼續想,想著想著,她甚至苦惱地捂住了頭。

到底為什麼要給她多塞了這麼多錢?

到底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什麼在發生?

到底為什麼她察覺到阿謹很不對勁,但搞不懂不對勁的地方究竟在哪裡——

“小姐?小姐?你究竟還要不要買東西,不買就讓到一邊!”

沈淩猛地驚醒,條件反射舉手:“烤紅薯和爆米花各來一份!”

——結果還是多買了零食。

十幾分鐘後,沈淩抱著爆米花,啃著烤紅薯默默走進了玩蹦蹦床的隊伍。

反正買都買了,如果直接扔掉阿謹也會說浪費的。

這點零食,吃完應該也沒問題吧……如果阿謹晚飯的分量很少……如果晚飯沒有湯……如果……

“沈小姐?是沈小姐嗎?好巧,真的是——”

果然這種漂亮到發光的女孩一眼就能認出來!

正好做完兼職經過的王曉曉挺開心的:“沈小姐,你也在廣場散步嗎?啊,我是上次幫忙做心理谘詢的,我姓王——”

漂亮到發光的女孩眨眨眼,迅速把手裡的爆米花塞給她。

“是你勸說我買的,我隻吃了烤紅薯。”

她嚴肅地說,“記住了,如果被阿謹逼問不要說錯。”

王曉曉:???

低等老鼠出現得真及時,這樣就把多出來的零食處理完畢啦!

沈淩把爆米花桶往她手裡掖得更緊了一點,滿意地點點頭,抱著烤紅薯往前走。

隊伍在滾動,馬上就要輪到她玩蹦蹦床了。

一旁抓著爆米花的王曉曉張張嘴,還想說什麼,突然感到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震動。

【前輩:快來快來![定位位置]是大型魔物!符合今天那份臨時懸賞裡的特征!躺在這裡,似乎離快死差不了多少——快來快來,不管接懸賞的倒黴蛋是誰,領賞金時是誰殺就算誰的!】

王曉曉:這明明就是人家的懸賞,撿漏不好吧,前輩。

【前輩:300萬美元!300萬美元啊!】

“好的沈小姐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現在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見!”

吃著烤紅薯的漂亮女孩衝她揮揮手。

【十八分鐘後】

王曉曉抓著手機,根據手機導航跑到了前輩發來的定位位置——巧合的是,這個位置距離剛才的小廣場隻有3千多米。

……但這也怪累的,幸虧她現在已經進入了必須鍛煉充分體力充沛才能乾下去的獵魔行業,否則半條命都得下去。

她喘著氣停下,慢慢放緩腳步,並背誦著那些符文嘗試召喚自己的靈魂投影——沒有回應,但彆慌,繼續背誦繼續背誦,前輩說自己隻是業務不太熟練,多嘗試幾次就能召喚出——

她一步步邁近,直到,象征著自己的藍色圖標與手機上紅色的定位點中心完全重合。

王曉曉放下手機,精神繃緊。

……卻發現這裡隻是一條堆著垃圾的死胡同。

腦子裡的弦驟然一鬆。

而奶茶色的小倉鼠也順利被召喚出來——但這次它出現的地點不是她的衣服口袋,而是爆米花桶。

……咦,爆米花桶。

王曉曉低頭,尷尬地發現自己因為過於緊張,抓著這個爆米花桶跑了一路。

而裡麵的爆米花早就在她奔跑時被撒光了,隻剩她本人的靈魂投影扒在桶沿上。

王曉曉隻能繼續抱著這個空桶走路。

“前輩……?你在哪兒?”

她呼喚了好幾下,並沒有得到回應。

菜鳥獵魔人撓撓頭,左右環顧一圈,努力眯起眼睛去瞅——卻無法看出這個地方有任何不屬於人類世界的異常。

【沈淩……】

【沈淩……】

【血……】

【……撕碎。】

她腳下的井蓋,似乎傳來什麼東西被咀嚼、磨爛的聲音。

王曉曉一丁點都聽不清,她還在打量胡同被堵死的磚牆那邊堆砌的紙盒,覺得那裡可能藏著什麼魔物的屍體。

爆米花桶裡奶茶色的小倉鼠,不安地撓動著塑料塗層。

“前輩……你得承認,三百萬美元的臨時懸賞,不是我們有能力截胡的東西……”

王曉曉輕輕地說:“所以……如果你現在出現……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這裡感覺很危……”

【撕碎!】

“曉曉,腳下!用你的投影固定它!快!”

什麼?

一隻滴著汙水與黑血的鱗爪猛然抓開井蓋,直接握住了王曉曉的腳踝。

出於本能,她放聲尖叫起來——但下一刻,一個菜鳥獵魔人用自己曆練至今的反應能力拚命往側邊一滾,抓緊爆米花桶裡的靈魂投影就對著自己腳踝下方拖拽的東西大聲背誦符文,那些艱澀難懂的東西此時在她腦子裡一個個清晰地蹦出來——她還沒有正式參與任何懸賞戰鬥,她手上沒有任何符文道具,她是個輔助職介的菜鳥,她連隻雞都沒殺過,她靈魂投影施展能力的唯一方式就是背誦大段符文,至今為止成功施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2——我要死在這兒了死在這兒了死在這兒了就算我花了多少個月去背誦那些沒用的玩意兒——

奶茶色的倉鼠從爆米花桶裡向前一躍,響應了主人的指令,驟然幻化成一顆巨大無比的透明球狀物,包裹住了那隻鱗爪。

它不動了。

王曉曉成功抽出了自己的腳踝,癱倒在地。

“你成功了!”

前輩的聲音同樣是從井蓋下傳來,他聽上去氣喘籲籲的,“它是從下水管道一路遊過來的——我以為它剛才是死了!它的眼睛和尾部都被什麼東西割裂了……但這可怕的玩意兒還能動!似乎隻要有水,它就能動!”

下水管道裡,看著眼前猙獰、醜陋、被定格在一團透明物體裡的魔物,前輩雙腿一軟,終於退離了它張開的口器。

“曉曉!”他抖著嗓子喊,“剛才如果再差一秒,再差一秒,這惡心東西就要咬掉我的頭!”

地麵上的王曉曉狂怒地對著井蓋大喊:“現在是我想咬掉你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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