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夜色中飛馳。
安城不同於海城,即使這個時間也很熱鬨,對安城人民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方曼姿坐在周熙昂的副駕駛,拳頭握緊擱在光裸的膝頭上,指甲摳著掌心的肉。
悄悄,是彆離的笙簫;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知是他因為她今夜拙劣的表演而感到了厭煩,還是對公司有這樣一位背後說他壞話的下屬感到生氣,他全程一言未發,像是她從軟件上接單來的順風車司機一樣。
她看著窗外街景,連向周熙昂那邊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祈禱車開得快點,再快一點。
幸好,在這樣一個事事翻車的夜晚,她還是有一個能夠願望得以實現。周熙昂的車停在她樓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伸手拉開門內拉手,卻沒推開。門還鎖著,她不想跟他說話,故意多推了兩下,他像沒聽見似的。
不動,也不說話,就靜靜坐在一邊,給她一種,他今夜將要把她暗殺的感覺。
她垂眸,睫毛輕輕顫了顫,聲音很輕:“放我下去。”
“先彆走。”
周熙昂抓起中控台處放置的打火機,在指間旋來轉去,看著漫不經心的。
“咱倆談談。”他說。
談什麼?
談她當年被甩的淒慘下場,還是談她今晚絕妙精湛的表演?
她的嘴角翹起一個自嘲的弧度,什麼都無所謂了,她說:“不必了。”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
她無情斷絕所有話題,更不想再多有什麼交流,隻想快點逃離。
她能感覺到那道清冷目光正在自己臉上停留,看便看了,自己這麼美,看了也是他無法擁有的美女,無所謂。
指甲輕輕摳住大腿,表麵上看著,一片平靜、淡然。
良久。
那道目光收回,她右側車門輕輕一震。
鎖解了。
同時解開的,還有與他同乘這一路上,無言的折磨。
方曼姿解開安全帶,轉頭下車,頭也不回。
邁巴赫在樓下停了好一陣子,直到十四樓某一戶客廳的燈亮起,它才開出興和苑,重新駛入夜色。
載著車上人沉隱不發的情緒,載著她車內彌留的香。
他嗅著,心底始終壓抑著的某一處,就快要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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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曼姿心再寬,遇到這種事,也是需要好一陣自我治療才能好轉。
這段時間,她每天上班都無精打采,提不起勁兒來。
期間,她有些受不住,給媽媽打電話,問她能不能離開安城回家,也被拒絕了。
方夫人說:“蔣家現在正在氣頭上,你爸爸為了這件事,每天焦頭爛額,你就先在你沈伯伯那避避風頭,等安撫了蔣家,一定儘早把你接回來。”
“哦……”她什麼都不能說,隻得應下,“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諾頓最近正在進行第二季度業績總結,各部門都在加工加點,爭取從各大品牌手中競標到更多項目。
客戶部也是一樣。
方曼姿是實習生,暫時帶不得項目,隻能幫著張姐寫寫報告,做個統計報表等。
張姐瞧她人伶俐,就把手底下幾個重點項目的業績報告交給她,讓她寫了直接發給總裁。
方曼姿原本應得好好的,聽見這話頓時僵在原地,說:“張姐,我恐怕……能力有限,寫不來這個……你還是讓其他前輩來寫吧。”
張姐笑了笑,說:“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我看過你寫的,挺好的。措辭精簡到位,一般領導最喜歡你這種報告,簡明扼要的,看著省時間。”
“……”早知道她就不認真寫了。
不等她開口,張姐又說:“我聽劉主管說了,你本來要給咱們周總當秘書,倒不是咱們部門不好,但你在周總身邊,機會總要比在我們部門多一些。而且,這也是個折罪的機會。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麗麗,以前都是她負責。”
看來她是知道了,她當初闖過總裁辦那件事。
職場上能遇到這樣儘心提攜你的人很難得,可惜張姐這顆好心終究是錯付了,她不僅不想往上爬,甚至還想跑去當保潔。
百般推脫不掉,方曼姿隻得應下。
所以,上班時間她都在忙這個業績報告,要橫向比對業內其他公司等等一些麻煩事,實在耗費心血。
寫完的報告本來要交到周熙昂的工作微信上,但她並不想加他的微信,最後把報告發到了他的工作郵箱裡。
郵件發出去,沒過兩分鐘,電腦屏幕右下角傳來郵件提醒。
看到來自@周熙昂的郵件,她心裡不禁一跳,想點開時,腦子裡就想起他送她回家的那個夜晚,他在車內說的那句,“咱倆談談”。
她覺得,他應該不至於用工作郵件跟她談什麼。
閉著眼睛點開,果然,看到信箱裡靜靜躺著兩個字:收到。
不是自動回複。
卻也,是他們之間,僅剩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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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今日氣氛好,方曼姿來時,就聽其他幾個同事圍在一個位置上,一臉豔羨道:“這就是你老公新給你買的包吧?快讓我摸一把38萬的包到底什麼手感。”
“就是上次說的那個18年新款,哎呀,其實跟彆的包摸起來都一樣!”當事人謙虛。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唉,還是嫁的好比較重要,像我老公,我求他半個月才給我買一隻LV,看看麗姐她老公,出手就是38萬。”
被圍的就是她們口中的“麗姐”,也是她們這一組的副手,跟了張姐多年,也是這辦公室的老人了。
雖然被叫“X姐”,其實隻是一種尊稱,代表辦公室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