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下雨了!”寸頭表情灰敗。
下雨意味著什麼,不需要林嘉特意說明。而此時此刻,在他們對亡人抽絲剝繭之後,亡人帶來的威脅幾乎是滅頂的。
無差彆殺人,意味想要安全度過這場雨隻能靠運氣。
但,沒有人敢保證自己運氣至上。
下雨打斷了林嘉整合問題,他自然不會和這些人待在一個屋子。若暴雨再讓公寓斷電,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他恐懼黑暗的弱點。
趁著雨勢還不大,林嘉打開門要離開。
貓從窗台跳下來,追著林嘉的腳步。
寸頭急匆匆地跟出兩步,盯著林嘉的背影:“今天的問題……”
林嘉不曾回頭,聲音從他兩側的氣流傳進寸頭耳中:“先活過這場雨吧。”
雨越來越大了,雨勢衝刷大地發出巨響。是想不通、活膩了才會在暴雨時向魚人詢問問題。
剛回到103室,宜樂公寓的電路猝然熄滅。
好在林嘉早有準備地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閃光燈。光線讓林嘉感到安穩,他反手鎖上門。
貓注意到手機電池電量不多了,剛想開口就見林嘉又拿出了一隻手機——寸頭的手機,林嘉並沒有歸還。
貓鬆了口氣。
一人一貓都不再說話,一時間房間安靜得針落可聞。
大概是找不到話說,找不到事做,隻能沉默地等待亡人出現又離開。貓便將目光投向林嘉,在黯淡的光線下,看見他側臉輪廓如炭筆勾勒,線條流暢清冷。
貓承認,林嘉是好看的,不過這並不是讓貓注目的主要原因。
亡人出現的第一場雨,斷電是突然事件,林嘉防備不及才驀然意識模糊。他不會讓自己在相同位置跌倒兩次,早早地防患於未然。
貓忽然就嗅到了危險,不是亡人帶來的危險,而是林嘉。
如林嘉這樣謹慎且不輕易交托信任的人,貓知道他恐懼黑暗的秘密,那它……
現在它對林嘉還有用,它可以給林嘉打燈,經過提醒也能記起一些林嘉不曾獲知的信息,所以林嘉不動它。那麼離開魚肚之後捏?會不會被林嘉噶掉?!
林嘉若有所感地看貓一眼。
貓:“。”
是‘砰砰砰’的滾落聲響起,中斷了林嘉彆有深意的對視。貓低著頭,心臟也隨著滾落聲‘砰砰砰’跳。
雨越來越大,閃電照亮烏黑的雲層,雷聲在天際炸響。
小莓坐立難安,她時不時將目光投向窗外,暴雨傾盆,窗外的景色仿若被蒸騰,一派模糊的濕意。
地麵也開始浸水,難聞的腥臭味令人作嘔。
小莓乾嘔幾聲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可這幾天沒怎麼進食的胃仍舊翻江倒海,塞滿了恐懼悲觀。
芳姐看她臉色不霽,給她接了杯水。
小莓抱著水杯,感激地:“謝……謝謝。”
“沒事。”芳姐說:“要是害怕就去睡吧,睡一覺雨就停了。”
小莓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了夾雜在雨聲中的奇怪聲音,‘簌、簌、簌’。
聲音越來越大,由遠及近,似乎正朝著她們走來。
小莓臉色霎時難看到極點,“芳姐,你有聽見嗎?”
芳姐沒給任何回答,她快步走到門邊,檢查門鎖。因近距離挨著門,她清楚地聽見,那‘簌簌簌’來到了她們的門前,停住。
若‘簌簌’聲是亡人的話……
亡人在門口!
芳姐觸電般往後退,一直推到貼在最裡的牆麵,臉色也在瞬息之間變得蒼白。縱然是已經有經驗的老人,也無法在生命受到擠壓時保持冷靜。
小莓被芳姐的動作嚇到,“門外是……是……”
小莓一時間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驚嚇讓芳姐大口喘息,以至無法回答小莓的問題。她想點頭,驚魂不定的意識裡又覺得沒必要,她們在第二場雨被選中。
叩、叩、叩。
門外的東西開始敲門,敲門聲是從門腳發出的,通過低矮的聲音並不難想象,門外亡人的姿態。
叩、叩、叩……
屋內一片絕望的壓抑,小莓心態因接連不斷的敲門聲而破防,她縮在椅子裡,雙腳不敢沾地,無助地抱住耳朵,自欺欺人地以為這樣就能忽略那仿佛落在心頭的敲門聲。
手肘不慎碰倒桌邊的水杯,玻璃水杯摔在地上,破裂聲在本就詭異的氛圍突兀響起。
受不住了,小莓嚇得慘叫:“啊啊啊啊——”
這一次沒有人安慰她,過了許久,小莓在淚眼模糊中瞥見地板的玻璃碎片,也才後知後覺那隻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亡人就在門外,小莓想離開桌椅,去到芳姐身邊尋求安慰。
抬眼,芳姐緊緊捂著嘴,朝著她瘋狂地搖頭。
為什麼搖頭?為什麼要搖頭?這個時候搖頭要表達什麼?!
小莓不知道芳姐搖頭是什麼意思,她猜不到!
“是什麼啊……”小莓崩潰哽咽,她好似錯過了活下去的機會,“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終於,小莓看見芳姐哆嗦著手指了指她身後。
心臟驟然被攥住,小莓甚至忘記了呼吸,腦子裡滾過一個驚恐的念頭。她頓了頓,僵硬地轉頭,身後空空如也,並沒有想象中的恐怖畫麵。
她重新看向芳姐,芳姐仍在搖頭,仍指著她身後。
小莓剛想開口——
‘哐當’。
很細微的一聲在身後響起。
小莓猛地沉默,她忘記了哭泣。因為她將那一聲聽得很清楚,那是有什麼東西撥動了地上玻璃碎片的聲音。
再次僵硬回頭,目光下移,地上多出了一團陰影,正趴在玻璃杯的殘片上。
陰影抬頭,刹那間空氣仿佛凝固,小莓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猩紅的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莓不知道反鎖的門在什麼時候被打開,亡人又是什麼時候爬到她身後。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逃跑。
腳腕被一隻扭曲的、冰涼的手抓住,亡人把她從椅子拉下。它貼到小莓身上,猩紅的眼睛與小莓的眼平視。
“你剛剛在說什麼?”亡人貼在她耳邊質問。
“啊啊啊啊,救命啊——芳姐救我。”
小莓掙紮著,可芳姐哪敢去救她,隻能眼珠子地看著亡人拽著小莓的腳腕往門外去,不多時,樓道傳來‘砰砰砰’。
芳姐的臉色毫無血色,她知道,這一次滾落的聲音是小莓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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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許久,芳姐才如夢初醒地跑出房間。
不出所料,小莓了無生氣地倒在樓道,那條血路附著了新鮮的血液,刺目的紅。
芳姐出現得很晚了,其他人早就到了樓道。
寸頭兜頭問:“發生了什麼?”
她們兩個在一間屋子裡,芳姐必然知情。
芳姐不忍再看小莓死狀,她看向也朝自己看來的林嘉,開口:“下雨時——”
講述了第二場雨的情況,芳姐搖著頭:“我不知道為什麼隻有小莓,我以為……我以為我也會死。”
劉影:“難道亡人一次性隻殺一……”
後腦勺猛地被寸頭拍了下,寸頭抬了抬下巴:“屋裡說。”
劉影後怕地看了眼魚人,幾個人往小莓生前曾待過的房間去。
一進屋,林嘉便看向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
劉影繼續剛剛被打斷的話,卻是看向林嘉的:“亡人一次性隻殺一個人嗎?”
雖然殘忍,若是這樣至少其他人能夠在亡人出現時喘口氣。
林嘉沒給劉影他想要的回答,抬眸,“你剛剛說,亡人最後對小莓說過一句話?”
“嗯。”芳姐點頭,複述亡人的話:“它說,‘你剛剛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