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快樂(1 / 2)

枕邊有你 三水小草 9723 字 3個月前

“你想說什麼?”

計分器的聒噪聲裡,餘笑聲音冰冷。

褚年就算想說什麼,在這片刻他也完全失去了力氣。

“要是你沒話說,我就走了。”

餘笑說話的時候都要調整自己的呼吸,她怕自己當著褚年的麵又哭出來,從在父母家到現在,她都在極力壓抑自己。

恨褚年嗎?受了父親的幫扶卻提也不提,背叛婚姻的時候竟也毫無愧疚。

恨。

可餘笑更恨自己,如果不是她眼瞎心盲,她的父母為什麼要對褚年如此小心翼翼?要是她一直工作,有獨立的收入,她父母又哪裡需要為她擔心到這個份上?可她被生活蒙住了眼睛,一步步退讓和苟且,直到身體交換,被現實打擊的痛不欲生才醒悟。

褚年越“渣”,越襯著自己曾經的蠢。

幾近無可救藥,唯有拆骨換血可治。

褚年張了張嘴,說:“餘笑,你不是說,要是我好好表現,你可以考慮搬回來嗎?”

“嗯?我這麼說過嗎?”餘笑一臉的無辜。

褚年回頭看著她,又見她慢慢地說:

“你也說過一生一世對我一心一意,說你的夢想是每天醒來枕邊有我,不也沒做到嗎?言而無信,應該是‘褚年’的權力,對吧?”

“餘笑!你不能這樣!你難道不想換回來,真正叫你爸媽一聲爸媽?”

“褚年,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現在誰是最討厭‘餘笑’的那個人嗎?”

餘笑抬起手,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膛,“是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分鐘也不想再呆在這兒。

褚年和這個家,餘笑都想用力拋到天邊,這樣,她才能慢慢地、重新成為一個新的人。

褚年看著她的背影,眼前一陣恍惚。

“咣!”任由重力器落下,把腿從健身器的設備上挪下來,餘笑慢慢擦著自己身上的汗,走去飲水機邊喝水。在健身房裡呆了足足兩個小時,幾乎把所有能用的碰了一邊,餘笑才覺得心裡的憋悶難受發泄了出來。

“哥們兒,你今天練得很猛啊!”

五星級酒店的健身房裡永遠缺不了健身達人,一個肱二頭肌比頭還寬的男人拍了拍餘笑的肩膀。

“啊,是。”忍不住把視線從對方的胸肌上劃過,餘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剛剛她鍛煉的時候這位大哥幫了她好幾次,指導她用器械的時候,兩個人也聊過幾句。

“哥們兒,我看你也是一個人在這兒沒事乾,要不要一起去酒廊喝一杯?你放心,我也是酒店的常駐客,有幾張飲酒打折券今天到期,便宜不能不占,能抓一個人算一個。”

男人笑容爽朗,抖了抖手裡的幾張券。

餘笑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說:“好。”

這是七年來餘笑第一次獨立接受褚年之外的男人的邀請。

肌肉男換了一身休閒的T恤在身上,體形看起來就沒那麼有衝擊力了。

吧台邊上,他把券遞過去,要了兩瓶啤酒,一瓶給了餘笑。

兩個同性在一起,要是都很直的話,那最好的話題切入點就是異性。

“哥們兒,你結婚了嗎?”

“結了。”

“嘖,年紀輕輕,就走了死路。”男人搖搖頭,晃了晃手裡的酒瓶。

餘笑喝了一口酒,婚姻對她,還真是一條死路。

“我家媳婦兒管得嚴,要是知道我又出來喝酒,肯定說我,嘿嘿。”男人喝了一大口酒,仿佛“背著媳婦喝酒”這件事兒已經給這個酒提了味兒。

“哥們兒,我看你像心裡有事兒的,要不要說出來一塊兒嘮嘮?”

舉著酒瓶子,餘笑想了想,說:“我之前為了自己的小家很對不起自己的父母,現在覺得很後悔。”

“因為老婆不靠譜吧?”

男人嘿嘿一笑,一臉的“我懂”。

餘笑慢慢地說:“男人娶了個老婆就為了伺候自己爸媽麼?也不能什麼事兒都往彆人身上推吧。”

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酒瓶子碰了酒瓶子。

“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是個好男人,來,哥們兒咱走一個。”

餘笑仰頭喝了半瓶,酒液從她的心裡往下走,微微熱。

男人的酒已經喝完了,他又叫了一瓶,灌了一口說:“爹媽既然是咱自己的事兒,那咱就自己扛,媳婦兒能幫是人情,不能幫,那人家也不是喝咱媽的奶長大的,反過來吧,媳婦兒好,那是丈母娘教的好,咱受了媳婦兒的好,就得謝謝人家丈母娘,兩邊都有情分,事兒就好看了。”

這話,餘笑聽進了心裡,她一直想褚年的爸媽和自己的爸媽為什麼差距這麼大,想來想去,也不過是一邊對自己無情,一邊太有“人情”。

“哥們兒,你聽哥一句,要是爹媽身體還好,你該儘孝儘孝,啥也不晚,要是爹媽身體不好,你跪地上一年他們也好不了,還不如把該做的好好做了。心裡難受有用嗎?”

再喝口酒,男人又歎了一聲:

“爹媽親情,真是算不清誰虧欠了誰,你要說爹媽有恩情吧,畢竟生養了你,在咱中國人看,這是大恩,比天都大。可天下也沒人說當爹當媽還能實習的,又不能考個證再生孩子,所以這爹媽就一定啥都好?那也不是。

擱兒女心裡頭,壞了的爹媽估計比他們見了的壞人都多,人一輩子,多少想要又得不了,都是從爹媽身上開始的,沒人能跳出這個坎兒,回過頭來看看,誰都能找出無數的委屈。等到真當了父母,才知道世上的事兒都是一個圈兒,欠人的要還,缺了的要補,為人兒女不容易,也得知道當爹媽也不容易……你現在這個年紀就能覺得爸媽不容易,已經是你爸媽積了德了。”

聽著這些話,餘笑把自己的那瓶酒也喝完了。

“嗝……”男人打了個嗝兒,想說的話噎了回去,餘笑以為他又要發表什麼對親情的高論,卻聽他說:

“最近的房價你怎麼看?”

嗯?話題轉得這麼快嗎?

從房價聊到房地產市場的政策,又聊到了股市和期貨,看起來威風凜凜的肌肉男其實是一家投資公司的主管,談起他擅長的領域,他幾乎滔滔不絕,餘笑在旁邊聽著覺得獲益匪淺,恨不能拿出小本子啪啪啪把要點都羅列清楚。

最後,男人喝到第五瓶酒的時候,他們的話題已經變成了軍事領域。

和男人告彆回房間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餘笑臉頰微紅,坐在床上,她突然笑了一下。

她從前上高中的時候總喜歡和爸爸聊這些事情,那些新聞裡出現的大政方針,總是出現在他們的話題裡,可是等她有了男朋友,和褚年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她能聊這些的時候就越來越少,自己回家,父母會問“褚年怎麼樣?”“你生活怎麼樣?”“最近吵架了嗎?”,和褚年一起回家,就像今天一樣,自然地分了男性和女性的陣營。

一邊是事業工作,一邊是家長裡短。

無聲無息地,自己那些曾經喜愛的話題就消失了。

“誰當爹媽都沒實習過,誰的可望不可得都是先從父母身上學到的……還真是這樣。”

緩了緩酒意,餘笑用清水洗了把臉就躺倒了床上。

半夢半醒之間,她喃喃道:“當男人,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