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孕期記事(九)(1 / 2)

枕邊有你 三水小草 7357 字 3個月前

晚上,餘笑的媽媽想留下換女兒回去休息, 被餘笑給勸走了。

躺在床上, 褚年輕輕哼了一聲, 後腰的一根筋突然抖起來似的疼, 餘笑過來幫他翻了個身, 他長出了一口氣。

“餘笑,你之前說你寧肯當個蠟燭,所以這幾天是又跑我麵前燒來了?”

話說出口,褚年都覺得自己酸溜溜的。

餘笑本來正在給保溫杯裡灌水, 防著褚年半夜想喝水, 聽了這話,她靜靜地把水裝完,蓋子擰好,才轉過身看著褚年。

“之前我媽說你現在比我當初嬌氣可愛了。”

褚年:“噗!”

餘笑接著說:“那我當男人,也當得比你好。至少在這裡,在這個時候, 我該怎麼是個丈夫的樣子,就不能少。”

這話換來了褚年一聲不屑地輕哼。

“你不用變著法子說我從前有多不好啊,啊,餘笑, 我以前再不好, 現在是我在這兒跟老母雞抱窩似的等著生孩子, 你倒是出去見風見浪自以為了不起了。”

麵對褚年的挑釁, 餘笑很平靜:

“到現在你還覺得變成女人懷孕生孩子就是一種懲罰, 可見你是真沒什麼悔過之心。褚年,你在經曆的,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每個女人應該甚至必須經曆的,怎麼換了個性彆就成了懲罰呢?”

外麵的風聲隱隱,餘笑把水杯放在了褚年的床頭上。

“人類發展這麼多年,連出生所在的地球都可以突破,可以去太空,可以去月球,甚至很快要去火星,可作為人類個體,我們的心依然受困於自己的性彆。”

褚年仰著頭,看著餘笑慢慢地說:

“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不同的是,我現在開始改變,可你還沒有。”

明明是在說他懷孕生孩子的事情,怎麼就能扯到性彆上。

褚年想要反駁,肚子裡突然一動,他“嘶”了一聲,屏息等著,可惜裡麵那位小拳手隻打了一下,就沒有第二下了。

“你讓我跳開性彆?你看看我的肚子,你跟我說,我怎麼跳?你讓我怎麼跳?”

餘笑已經合衣躺在另一邊的床上。

當褚年是個男人的時候,他理直氣壯地去謀取屬於“男人”的利益,當褚年是個女人的時候,他也理直氣壯地使用屬於“女人”的優勢。

這一點,餘笑真的拍馬不及。

可對餘笑來說,重要的也不是這些。

雙手枕在腦後,她看著天花板,輕聲說:

“褚年,在赭陽我見到了很多很多人,我跟他們打交道,有特彆成功的官商,也有城中村裡連工作都找不到的……我發現他們每個人都過得有自己的滋味兒。”

褚年不喜歡餘笑的語氣,他挑刺兒說:“誰過日子不是這麼過的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笑了一下:“從前的我就沒什麼滋味兒啊。不過這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我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自以為什麼都明白了,卻真的想不到彆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精彩。有時候,反而是我自己看低了的人,又回過頭來教訓了我。”

餘笑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

“在赭陽,我認識了一個想離婚被老公被老公拿刀砍的女人,在那個男人真的進去了之後,她又出去打工賺錢,你猜她想乾什麼?”

褚年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轉到一個素未謀麵的女人身上,什麼離婚,什麼砍,什麼打工賺錢?不是說為什麼餘笑想換回來麼?

“她想乾什麼?”

“她要賺錢接著打官司,跟他老公離婚,把孩子的撫養權奪過來,你能想到嗎?

她之前為了讓老公不要被告,她能大熱天地跪在地上求人,那時候整個東林城中村的人都說她有情有義……可是一旦事情變了個方向,她就能再次衝到前麵去,哪怕所有人都罵她,哪怕她的婆婆學她,在冷風裡跪在地上求,她也要離婚,也要奪過來孩子的撫養權。

我之前以為她太傻,被有心人利用,我也覺得她被困在籠子裡,就算努力掙紮了,也逃不過一個籠子,可我錯了。”

餘笑的臉上很平靜,這段時間她所經曆的事情實在是紛雜精彩,讓她越發有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氣度。

可她還是忘不了在東林看見的那一幕。

老婦人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所有的人都在勸那個女人不要落井下石。

那一幕是何等的熟悉啊。

餘笑還記得自己撕開了傷口給那個女人看,嘴裡喊著讓自己也會痛的話。

她絕沒想到自己會看見後來那一幕。

“你為了你的兒子跪在地上求我,我也能為了孩子能跪在地上求人!現在就是法官都說了你兒子有罪!你兒子有罪關我兒子什麼事兒?憑什麼牽累他被人看不起?!我就得離婚帶著孩子去南方過日子去,你有種跟你兒子一樣拿刀砍我!一命換一命,我死了你也跑不了,我不死你也進去了,你兒子就連個探牢送飯的都沒了!”

晚秋的冷風裡,那話字字都帶著冰,又在冰裡裹著火。

“你們都讓我當好人,你們摸摸你們自己的良心,我挨打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呢?啊?你們姓黃的,外姓人嫁進來也是外姓人,挨打受罵你們一聲不吭,你們自己家的人出事兒了,你們逼著我去求人,又逼著她來求我,你們自己倒好,從頭到尾從頭臉到腳底都是乾淨的。”

絕望無助的母親,也可以變個樣子。

那一堵又一堵的死人牆困了不知道多少人,卻也一直有人往外爬。

拚了勁兒、不怕死地往外爬。

不管她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孩子,她都讓餘笑震驚了。

聽著餘笑說話,褚年費勁地轉過身,眼巴巴地看著她,問:“所以呢?這麼一個女人,是讓你有了什麼想法麼?”

餘笑輕輕笑了笑。

“她能走出來那個籠子,我沒理由走不出來我自己的籠子。褚年能做到的事情,餘笑沒理由做不到。彆人是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是女人我也能做到。你知道麼,褚年,這是我遇到你之前,為自己想過的人生。”

隻是凋落在自我放棄的擁抱中了。